第170章 庆功宴与“粪勺”新征(2/2)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快嘴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小戏班,就在校场边支了个简易台子,咿咿呀呀唱起了时兴的戏文,演的正是“忠臣智破奸贼盗宝计”的段子,虽然粗陋,但应景,引得众人阵阵喝彩。陈野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着哼两句荒腔走板的调子。

夜色渐深,篝火燃得更旺。许多人都有了醉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吹牛,或是干脆躺在条凳上,看着星空哼着小曲。一种劫后余生、大胜之后的慵懒与满足,弥漫在空气中。

陈野也有了几分酒意,靠在一张躺椅上,看着跳跃的火光,眼神却依旧清明。刘明远端了碗醒酒汤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公爷,今日之后,朝中风向,当会有所改变。王文炳一倒,其党羽势必收敛。咱们格物院,算是真正站稳了。”刘明远低声道。

“站稳?”陈野嗤笑一声,“老刘,你还是太斯文。咱们这是把地皮踩实了,但头顶上还有天,脚底下还有暗流。王文炳是倒了,但他背后那些靠着盐铁、漕运、高利贷吸血的家伙,根子还在。他们会甘心?海上那条线,‘浪里蛟’传回的消息,可不太平。”

刘明远神色一凛:“公爷是说……”

“树大招风。”陈野眯着眼,“咱们这次赢得太漂亮,太打脸。有些人,明的玩不过,就会想着玩更远的,更野的。海上的事儿,你多留心。苏芽那边,要钱给钱,要人……让黑皮想办法给她支援些好手。海路,不能断,还得拓宽!”

“是。”刘明远应下,又有些犹豫,“公爷,还有一事。今日陛下虽严惩了王文炳,但对‘钱法维新’、‘盐铁变通’等事,依旧未置可否。审计虽过,但根本之制未动,恐非长久之计。”

陈野沉默了片刻,看着夜空中几颗稀疏的星:“急不来。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咱们这次,算是把‘变法’的种子,塞进了不少人心里,包括陛下。让他们看到了新法的好处,也看到了旧势力的不堪一击。这就够了。接下来……”

他坐首身体,眼中闪过锐光:“咱们得趁热打铁,把‘格物钱庄’和‘供销社’的模式,推到更多地方去!京城站稳了,云州有基础,扬州刚起步,下一步,是江南,是川蜀,是两湖!用实实在在的好处,把更多的人拉上咱们的船!等咱们的船大到一定程度,旧的那套破帆烂桨,自然就被淘汰了!”

刘明远听得心潮澎湃,用力点头。

这时,沈括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了过来,眼镜都歪了,手里还捏着个酒杯:“公……公爷,刘……刘主事!学生……学生敬你们一杯!没有公爷撑腰,没有主事调度,咱们数据局……就是个摆设!这次……这次能帮上忙,学生……高兴!”

陈野哈哈一笑,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拍着他肩膀:“小沈啊,这次你们数据局立大功了!没你们那些模型和数据,光靠老子耍嘴皮子,可扛不住孙乾那老小子!以后啊,咱们格物院的‘脑瓜子’,就靠你们了!给老子继续琢磨!弄出更多好东西来!”

沈括用力点头,差点把眼镜晃掉,被旁边的李明远笑着扶住。

夜更深了。喧嚣渐渐平息,许多人醉倒,被同伴搀扶回去休息。校场上杯盘狼藉,篝火也渐渐暗了下去,只剩余烬闪烁着红光。

陈野独自站在渐渐冷却的灰烬旁,望着远处京城沉睡的轮廓。秋夜的寒风吹过,带着湿气,让他酒意散了些。

一场大胜,固然痛快。但前路,依旧漫漫。

王文炳倒了,但旧的利益网还在。审计过了,但制度的枷锁还在。陆上的威胁暂缓,但海上的风云又起。还有黑巫寨那个神秘的“太阳石”,就像个不知何时会爆开的火药桶……

“妈的,就没个消停时候。”他低声骂了一句,却不见沮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一把好用的“粪勺”,不就是该哪里淤堵掏哪里,哪里有宝挖哪里吗?

他转身,朝着自己那间亮着灯的“掏金作战室”走去。桌上,已经摆着几份新的文书:一份是苏芽从云州发来的关于矿场扩产和新冶炼炉建设的计划;一份是徐元亮关于“电报网”向江南延伸的可行性报告;还有一份,是黑皮整理的、关于东南沿海新出现的那股“神秘海寇”的零碎情报。

庆功宴的烟火气尚未散尽,新的征途,已在纸上勾勒出轮廓。

陈野搓了搓手,坐到桌前,就着昏黄的油灯,翻开了第一份文书。窗外,传来打更人悠长而寂寥的梆子声。

长夜未央,粪勺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