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信号错误(1/2)

墨家老太太的百岁寿宴,与其说是一场哀悼后的追思,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权力展示与资源检阅。宴会厅巨大得近乎荒谬,被巧妙地分割成十几个不同的主题区域,每个区域都同时上演着不同风格的话剧片段,俨然将一个小型戏剧节搬了进来。

在我左侧,一个仿照巴黎红磨坊搭建的小剧场里,康康舞跳得正酣,裙摆飞扬,笑声浪荡;右侧,却是莎士比亚《李尔王》的悲剧现场,老国王正撕心裂肺地控诉女儿的忘恩负义,悲怆的台词与隔壁的欢快旋律诡异交织;更远处,甚至还有一出晦涩的实验先锋剧,演员们涂着惨白的油彩,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无声地演绎着某种抽象的挣扎。

穿着华服的宾客们如同游弋的鱼,在不同的戏剧场景间穿梭流连,低声谈笑,举杯畅饮,偶尔为某个精彩的表演片段驻足鼓掌。侍者们端着铺满天鹅绒的托盘,上面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或古董杯盏,无声地穿行其间,供贵客们随意取用赏玩。那十几个透明厨房依旧高效运转,将全球空运来的珍馐美味源源不断地送上。

我被安排在一个人流相对较少的角落,靠近一出正在上演的、根据墨家发家史改编的“光荣岁月”主旋律话剧。高先生给我的指令是:“待在这里,看戏,显得感动一点。”

我努力想挤出一点“感动”的表情,但肌肉僵硬得像石膏。目光根本无法聚焦在舞台上那些慷慨激昂的演员身上,总是控制不住地四处逡巡,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着我的心脏。

我在找墨远洲,找可能出现的墨玄奕,更在找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迹象。老太太的预言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在每一个墨家核心成员的头顶,也高悬在我的头顶。这场极尽奢华的盛宴,仿佛成了死亡最好的舞台布景。

话剧演到高潮处,“年轻时的墨家老太太”在舞台上挥斥方遒,背景屏幕配合地打出墨家产业帝国的版图——涵盖了高端医疗、生物科技、精密制造、乃至最近投入巨资的太空葬旅和远古基因复苏项目。

我的目光猛地定在背景屏幕的某个角落一闪而过的画面上——那是一个极其现代化的实验室内部,各种复杂的机械臂和培养舱林立。画面切换得很快,但我似乎瞥见了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瘦削苍白的年轻侧影,正专注地盯着屏幕数据。

墨玄奕?他在这里?在实验室?今天这种日子?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升。预言里,他会被自己制造的机器人拆解……

“咔!”

一声极不和谐的、通过内部通讯器传出的低吼突然在我斜后方响起,压过了舞台上的音乐和台词。

不是我们这片区域的话剧。声音来自隔壁那个实验先锋剧的小剧场。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个小剧场的导演模样的男人,正怒气冲冲地对着一个穿着全身包裹的银色演出服、扮演机械角色的演员低吼:“卡!卡!怎么回事?!你的动作轨迹又错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抬起手臂的时候,肘关节要先逆时针旋转十五度再发力!重来!”

那“机械”演员僵在原地,银色的面具遮住了脸,看不到表情,但肢体透着一种无措。

周围的宾客发出一阵善意的轻笑,以为这是话剧故意设计的互动桥段,增添趣味。

我却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那导演的要求,精准得不像是在指导演员,更像是在……调试机器。

高先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声音低沉:“好奇?”

我猛地一颤,差点叫出声。

他并没看我,目光落在那个小剧场,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嘲:“墨玄奕少爷的一点小爱好。他总是沉迷于让造物无限逼近真实,甚至超越真实。艺术,也是他实验的一部分。”

他的话像是解释,又像是某种毛骨悚然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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