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时序场（2/2）
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敲打着他的神经。
他蹲下身，徒手清理着铁盖边缘的泥土和锈垢，手指被尖锐的铁锈划破也浑然不觉。然后，他用尽力气，撬开了那个沉重无比、几乎焊死的铁盖。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和尘埃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下面是一个垂直向下的、深不见底的、直径约一米的幽深井道。冰冷的铁梯镶嵌在井壁上，向下延伸，隐没在黑暗中。
那坐标的感应，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时序场”，正从井底深处传来。
林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柱向下探去，只能照见下方几米内湿滑锈蚀的井壁。
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开始沿着那冰冷刺骨的铁梯，一步一步，向下爬去。
梯子很滑，锈蚀严重，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仿佛随时会断裂。越往下，空气越冰冷，那股尘埃和铁锈的味道也越发浓重，甚至还混合着一丝极微弱的、像是某种老旧机器运行的低频嗡嗡声。
向下爬了大概十几米，终于到了底。
脚下是潮湿的水泥地。手电光照射出去，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圆形的地下隧道，隧道壁是粗糙的水泥面，布满了水渍和霉斑。隧道向前延伸不远，便是一个向右的拐角。
那稳定的“时序场”感应和坐标的指引，就从拐角后面传来。
林深握紧了微微发烫的左手，心脏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跳得异常响亮。他小心翼翼地迈步，朝着拐角走去。
就在他即将拐过弯道的时候——
“止步。”
一个冰冷、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的、老年人的声音，突兀地从拐角后面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深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仿佛都冻住了。
这里……有人？
他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探出头，向拐角后面望去。
手电光柱划过——
拐角后面，是一个稍微宽敞一些的圆形空间，像是一个旧时代的防空洞枢纽。
空间的中央，竟然摆放着一套……极其违和的、老旧的木质桌椅。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稀疏、背影佝偻的老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前。
桌子上，摆放着的不是文件，也不是工具。
而是一个巨大的、结构极其复杂精密的、由无数黄铜齿轮、莹白珐琅质表盘、闪烁的水晶镜片和缓缓流动的银色沙粒构成的——
仪器？
那仪器正在安静地运行着，齿轮咬合发出极其细微精准的咔哒声，表盘上无数细如发丝的指针以不同的速度缓缓旋转，那些银色的沙粒在透明的玻璃管道中循环流动，散发出一种柔和而稳定的微光。
就是这个东西，散发出那种稳定的“时序场”！
而那个老人，正拿着一把小巧的、镜头如同钻石般闪耀的放大镜，极其专注地观察着仪器核心某个齿轮的运转情况，时不时用一根细如牛毛的金属探针，极其轻微地拨动调整一下。
他的动作稳定、精准、充满了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炉火纯青的熟练感。
仿佛他在这里，与这台仪器，已经融为了一体，度过了无穷的时光。
林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
眼前的景象太过超现实，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一个隐藏在城市地下深处的、维护着某种神秘时序仪器的……老人？
他是谁？也是“校对者”？“守护者”？
老人似乎并没有回头的意思，依旧专注着手头的工作。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寂静：
“你不该来这里，林家的人。”
他知道我的来历？林深心中剧震。
“我……”林深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嘶哑，“我有一个倒计时……七十二小时……我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我感知到这里的坐标……”
老人拨动探针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然后，他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带着无尽疲惫的叹息。
“七十二小时么……比预计的更快。”老人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古井无波，“那不是给你的倒计时，年轻的‘锚点’。”
“那是‘它’苏醒的倒计时。”
“它？”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
“你们林家祖历契约背后，那个真正的‘债主’。那个沉睡在时间褶皱深处的古老存在。”老人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你们撕毁了契约，用最污秽的方式拖欠了‘时间债务’。那场拙劣的‘改写’，就像在沉睡的巨龙巢穴里放了一把火。”
“倒计时结束，‘它’的意志将会沿着你们林家血脉的‘锚点’——也就是你——彻底苏醒，降临于此。不是为了收取债务……”
老人顿了顿，那沙哑的声音里终于渗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
恐惧？
“……而是为了‘清理’掉整个错误频出、已经失去平衡的‘污染源’。”
“清理的范围，视‘它’苏醒后的心情而定。可能只是你，可能……是整个城市的时间流。”
林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浑身血液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苏醒？ 清理？ 整个城市？！
“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老人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镜和探针。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手电光照射下，林深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写满了无尽岁月痕迹的脸。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清澈，甚至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色彩。只是在那清澈的眼底最深处，沉淀着一种看透了无数时光流转的、极致的疲惫和……悲伤。
最让林深感到心悸的是——
老人的左右两只眼睛的瞳孔深处，
竟然分别倒映着不同的景象！
左眼瞳孔里，是无数细小的、正在规律旋转的齿轮虚影，如同微缩的星空。
而右眼瞳孔里……竟然是……不断减少的倒计时数字！
71:42:18 71:42:17
那倒计时，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里！
“告诉你……”
老人看着林深，那双诡异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他的过去和未来，声音沙哑而缥缈。
“是因为‘它’的苏醒，已经无法阻止。”
“而你……”
“你是错误的聚合体，是引它到来的坐标。”
老人微微前倾身体，那双倒映着齿轮和倒计时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深。
冰冷的、带着一丝绝望的话语，如同最终的判决，缓缓落下：
“……也是唯一一个，或许能……‘喂饱’它……”
“……让它再次陷入沉睡的……”
“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