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董卓之死(五)(1/2)
凤仪亭相会后的第三天,相府里突然传出一道命令:太师要回郿坞。
这道命令来得仓促,甚至没给百官多少准备时间。清晨天色刚亮,传令的骑兵就奔走在长安城各条街道上,敲开一座座府邸的大门,用冰冷的声音传达着董卓的旨意:“太师辰时启程回郿坞,所有在京官员,必须到横门外列队送行。违令者,斩。”
吕布是在军营里接到这个消息的。他正带着亲兵在校场操练,看到传令兵急匆匆赶来时,心里还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听清楚命令内容,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太师为何突然要回郿坞?”吕布盯着传令兵,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
传令兵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半步,结结巴巴地说:“回……回温侯,属下不知。只听说是郿坞那边有些急务要处理。”
急务?吕布心中冷笑。郿坞能有什么急务?不过是想回去享乐罢了。那老贼在长安城里待了一个多月,估计是腻了,又想回他的安乐窝去。
“知道了。”吕布挥挥手,示意传令兵退下。
他转过身,望向相府的方向。晨雾尚未散尽,那座庞大的府邸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吕布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了,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貂蝉还在里面。
这个念头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三天前凤仪亭中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貂蝉那双含泪的眼睛,她那句“我等你”,还有她纵身欲跳时那决绝的神情……
“将军?”身旁的亲兵小心地唤了一声。
吕布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传令下去,整队出发。去横门。”
“是!”
当吕布带着亲兵赶到横门外时,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正是春末夏初的时节,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可不少官员的额头上却冒着细汗。他们穿着整齐的朝服,按照品级高低排列成队,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目光在人群中扫过。他看到了王允——那位司徒大人站在文官队伍的前列,穿着一身紫色朝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带着病容,时不时咳嗽两声,看起来确实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王允也看到了吕布,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王允微微点了点头,眼神意味深长。吕布心中一凛,移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隆隆的车轮声。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体,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长安城的朱雀大街上,一支庞大的队伍正缓缓驶来。开道的是三百名西凉铁骑,人马俱披重甲,手中长矛在晨光中闪着寒光。紧接着是仪仗队,金瓜钺斧,黄罗伞盖,旌旗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
然后才是董卓的车驾。
那是一辆极其豪华的马车,车身用紫檀木打造,镶嵌着金边,车窗上挂着绣有龙凤图案的锦帘。拉车的八匹白马皮毛光亮,步伐整齐划一。马车前后各有五十名持戟甲士护卫,个个身材魁梧,眼神凶狠。
队伍在横门外停下。一名内侍快步跑到马车旁,躬身掀开车帘。董卓那臃肿的身影从车里缓缓挪了出来。
今天的董卓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锦袍——这颜色本该只有皇帝才能穿,可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穿在身上。他下了车,站在车辕旁,目光扫过眼前黑压压的百官队伍,那张肥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诸位,”董卓开口,声音洪亮如钟,“咱家要回郿坞处理些事务,不日即回。朝中诸事,暂由李儒、王允等人代管。尔等需恪尽职守,不得有误。”
“谨遵太师之命!”百官齐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城门外回荡。
董卓点了点头,正要转身上车,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对了,咱家这次回去,要把貂蝉也带上。那丫头说想看看郿坞的景致,咱家就遂了她的愿。”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吕布耳边炸响。他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缰绳的手瞬间收紧,赤兔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地踏着蹄子。
带貂蝉去郿坞?那地方离长安二百五十里,一旦去了,再想见面就难了!
吕布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那辆马车,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就在这时,马车的另一侧车帘被掀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探出身来。
是貂蝉。
她今天穿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外罩白色轻纱,云鬓高挽,插着几支精致的玉簪。晨光照在她脸上,那张绝美的容颜在光晕中显得有些不真实。她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站到董卓身边,低着头,一副温顺的模样。
可吕布看到了——在她抬头的瞬间,那双眼睛飞快地扫过人群,然后定格在自己身上。
只那么一瞥,短暂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吕布看得清清楚楚,貂蝉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不舍,还有……求助。
董卓完全没有察觉。他伸出手,肥胖的手掌拍了拍貂蝉的肩膀,大笑着说:“美人儿,来,跟诸位大人道个别。”
貂蝉抬起头,面向百官。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容看起来那么勉强,那么苦涩。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吕布,然后突然抬起手,用衣袖掩住了脸。
她在哭。
虽然离得远,但吕布看得清清楚楚——貂蝉的肩膀在轻轻颤抖,虽然听不到声音,但那掩面而泣的样子,分明是在痛哭!
百官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不少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说什么。董卓倒是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地说:“哭什么?不过是去郿坞住些日子,又不是不回来了。”
貂蝉放下衣袖,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她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妾身……妾身是舍不得太师,想到要离开长安,心中难过。”
这话说得董卓又高兴起来,他哈哈大笑:“傻丫头,有咱家在,去哪儿不是一样?好了,上车吧。”
貂蝉在侍女的搀扶下重新上了车。在上车的那一瞬间,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次,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吕布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的时间。那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有无尽的哀愁,有不舍的依恋,还有……绝望。
然后车帘放下,遮住了她的身影。
吕布站在那儿,像一尊雕塑。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貂蝉那双含泪的眼睛在反复闪现。她哭了,她在向他求救,她在用最后的方式告诉他:如果去了郿坞,她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启程!”
董卓上了车,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车轮滚滚,马蹄嘚嘚,队伍沿着官道朝西边驶去。百官们躬身相送,直到队伍远去,才敢直起身来。
可吕布没有动。
他仍然骑在马上,目光死死盯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赤兔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不安地踏着蹄子,发出低低的嘶鸣。身边的官员们开始散去,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往回走,可吕布就像没听见一样,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队伍已经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只留下一片扬起的尘土。吕布这才猛地一夹马腹,赤兔马长嘶一声,朝着队伍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没有追太远,只是来到城外的一座土冈上。从这里可以望见官道,虽然队伍已经走远,但还能看到那一片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缓缓飘散。
吕布勒住马,站在土冈上,望着远方。他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嘴唇泄露着内心的波澜。风吹过土冈,扬起他的披风,猎猎作响。他就那么站着,像一尊石像。
“温侯为何不跟太师一起去,却在这里遥望发叹?”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吕布悚然一惊,猛地转身,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待看清来人,他才松了口气,但眉头却皱了起来。
是王允。
这位司徒大人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土冈上,身边只跟着一个老仆。他穿着一身常服,外面披着斗篷,看起来确实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脸色苍白,不时咳嗽两声。
“原来是王司徒。”吕布松开剑柄,语气冷淡。
王允走到吕布身边,也望向官道方向,叹了口气:“我近来因为微恙,闭门不出,所以很久没有见到将军了。今天太师回郿坞,我只得带病出来相送,却喜得遇见将军。”
他转过头,看着吕布:“请问将军,为什么在这里长叹?”
吕布沉默了片刻。他看着王允,看着那张苍老而诚恳的脸,想起当初就是这位司徒将貂蝉许配给自己,想起他对自己的那些赞赏和推崇……
“正是为了貂蝉。”吕布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王允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难道到现在,还没有把貂蝉给将军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吕布心里。他苦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苦涩和愤怒:“老贼早就自己宠幸了!”
“什么?!”王允猛地睁大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司徒不信?”吕布的声音陡然提高,“那貂蝉现在就在老贼的车上,就要被他带去郿坞了!刚才在横门外,司徒难道没看见吗?”
王允踉跄后退两步,脸色更加苍白。他颤声道:“我……我看见了,可我以为是太师带她出游……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吕布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那老贼是什么样的人,司徒难道不知道吗?他看上的东西,哪有得不到的?”
王允怔怔地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仰天长叹,跺着脚,痛心疾首地说:“没想到……没想到太师竟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他猛地抓住吕布的手,握得很紧:“温侯,请到我家商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吕布看着王允那双诚恳的眼睛,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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