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董卓之死(二)(2/2)
王允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连忙离席拜谢:“允,愿为太师效犬马之劳!”
此时,后堂中画烛高照,香气氤氲。王允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便挥手让普通侍女退下,对董卓道:“寻常教坊之乐,粗俗不堪,恐难入太师法耳。允家中偶有一二歌伎,颇通音律,可令其出来献舞,为太师助兴,不知太师意下如何?”
董卓正在兴头上,闻言大喜:“好!甚好!快唤上来让咱家瞧瞧!”
王允于是命人放下堂中竹帘,帘外乐工奏起笙簧箫管,曲调靡靡。只见数名侍女簇拥着一抹窈窕身影,翩然至帘外。随着乐声,那身影翩跹起舞,衣袂飘飘,虽隔着一层竹帘,看不真切面容,但那曼妙舞姿,轻盈如飞燕,婉转若游龙,行云流水般在画堂烛光下留下道道令人目眩神驰的残影,其眉宇间隐含的淡淡哀愁,更增添了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董卓看得目不转睛,手中酒杯悬在半空,竟忘了饮用。他虽阅女无数,但如此隔帘观舞,若隐若现,更添无穷想象,只觉得帘内之人,仿佛是月宫仙子降世凡尘。
一舞既毕,乐声渐歇。董卓兀自沉浸在方才的舞姿中,半晌才回过神来,迫不及待地命令道:“好!舞得好!让那舞伎近前,让咱家仔细瞧瞧!”
王允应声示意,貂蝉缓缓转入帘内,轻移莲步,来到董卓席前,深深万福,低垂臻首,声音娇柔若春莺出谷:“奴婢貂蝉,拜见太师。”
董卓凝神看去,只见灯下美人,云鬓花颜,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肌肤胜雪,唇若涂朱。方才隔帘观舞已觉其风姿绝世,此刻近在咫尺,更是美得令人窒息。董卓只觉得呼吸一窒,脱口问道:“此女……此女是何人?”
王允恭敬答道:“回太师,此乃府中歌伎,名唤貂蝉。”
董卓又追问道:“可会歌唱否?”
王允便命貂蝉:“可为太师清歌一曲。”
貂蝉领命,接过侍女递来的檀板,朱唇轻启,曼声低唱。其声清越婉转,时而如幽咽泉流,时而如春晓啼鸟,一字字,一句句,仿佛带着钩子,直往人心窝里钻。董卓听得如痴如醉,待到一曲终了,他才猛然惊醒,连声赞叹:“妙!妙极!”
他又让貂蝉近前斟酒。貂蝉依言上前,玉手执壶,为董卓杯中斟满美酒。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传入董卓鼻中,让他心神荡漾。他擎着酒杯,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忍不住问道:“美人儿,今年青春几何了?”
貂蝉微微抬头,眼波流转,飞快地瞥了董卓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若蚊蚋却清晰可闻:“回太师,奴婢年方二八。”
“十六岁……哈哈,好!好年华!”董卓大笑,目光灼灼地盯着貂蝉,毫不掩饰眼中的占有欲,“真乃神仙中人也!”
王允在一旁冷眼旁观,知道火候已到,他趁机站起身,对着董卓深深一揖,语气诚恳无比:“太师,允蒙太师不弃,视若心腹,无以为报。今愿将此女貂蝉,献于太师,充奉箕帚,不知太师肯容纳否?”
董卓闻言,心花怒放,他盼这句话已久,当即哈哈大笑,声震屋瓦:“司徒如此厚意,咱家……咱家何以报之?” 虽是谦辞,但那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王允正色道:“此女得侍太师,乃其荣宠,何劳太师言报。”
董卓也不再虚伪推辞,欣然接受,连连道:“好!好!司徒之情,咱家记下了!” 他已是迫不及待。
王允见状,立即吩咐左右:“速备毡车,将貂蝉好生送入相府!” 随即又对董卓道:“天色已晚,允恭送太师回府。”
董卓心早已飞回了相府,闻言起身,在王允的恭送下,志得意满地登上马车。王允亲自将董卓车驾送出府门,直至仪仗远去,方才直起身,脸上恭敬的笑容渐渐收敛,化作一片冰冷的决然。他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而最危险的时刻,也即将到来。
王允心事重重地骑上马,带着几名随从返回自己府邸。行至半路,夜风一吹,酒意上涌,正觉有些恍惚之际,忽见前方街道被两行刺眼的红灯照得通明,一骑如飞而至,马上一将,手持方天画戟,正是满面怒容、眼中喷火的吕布!
吕布径直冲到王允马前,也不下马,猛地探出手,一把狠狠揪住王允的衣襟,几乎将他从马背上提溜起来,厉声吼道:“王司徒!好你个王允!你既已将貂蝉许配于我,为何又出尔反尔,将她送入相府?你……你竟敢戏耍于我?!” 声如霹雳,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杀意。
王允被勒得气息一窒,心中却是一凛,知道预料中的麻烦来了。他强自镇定,急忙四下张望,见并无董卓亲卫在旁,连忙压低声音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此处非说话之地,请随允回府,容允细细禀明原委!”
吕布怒气未消,但见王允神色不似作伪,且他也急于知道真相,便冷哼一声,松开了手,拨转马头,与王允并骑而行,一路虎视眈眈,盯着王允。
回到王府,进入密室,屏退左右。吕布按戟立于堂中,怒气冲冲地再次质问:“现已无旁人,司徒还有何话说?我亲眼见你府中毡车送貂蝉入相府,此事千真万确!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怪吕布翻脸无情!”
王允脸上堆起无奈与委屈混杂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反问道:“将军何其不明也!将军为何反而怪罪于允?莫非以为允是那等反复无常的小人吗?”
吕布一愣,皱眉道:“你此话何意?”
王允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做出推心置腹之态:“将军原来不知其中就里!昨日太师在朝堂之中,特地唤我过去,对我说:‘闻你有一女,名唤貂蝉,已许吾儿奉先。我恐你言语未准,故特来相求,并请一见。’老夫岂敢违逆太师之意?只得引小女貂蝉出拜太师。太师见后,甚为满意,当即言道:‘今日便是良辰,吾即当取此女回府,配与奉先。’将军请想,太师亲临开口,亲自做主,老夫一介臣子,焉敢推阻?太师带走貂蝉,分明是成全将军好事,为父主婚,此乃莫大恩典啊!将军不念太师之恩,反来责怪老夫,却是何道理?”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自己,又将矛盾悄无声息地引向了董卓。
吕布听完,顿时呆住了。他脑子本就不甚灵光,被王允这番合情合理的说辞一绕,满腔怒火瞬间化为惊疑不定。他回想董卓平日行事,确有此等霸道可能,而且王允说得恳切,不似说谎。“难道……难道是义父他……” 吕布喃喃自语,脸上的怒气渐渐被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所取代。他自觉错怪了王允,神色顿时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歉意,拱手道:“这个……司徒恕罪,布一时情急,错怪了司徒!司徒勿怪!”
王允心中暗松一口气,面上却摆出大度的样子,捋须道:“将军至情至性,何罪之有?只是此事还需将军亲自向太师问明为好。至于小女,些许妆奁,待过几日送至将军府上时,再一并奉上。”
吕布此时心乱如麻,既盼着貂蝉,又对董卓起了疑心,听得王允仍承认婚约,并许诺妆奁,稍感安慰,便胡乱拱了拱手:“多谢司徒,布……布告辞了。” 说罢,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去。
看着吕布消失在夜色中,王允缓缓坐倒在席上,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最危险的关口暂时过去了,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他望向相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