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平淡(1/2)

1956年的冬风裹着雪粒子,打在钢厂的铁皮屋顶上“噼里啪啦”响,像无数只小石子在敲。运输科的办公室里,周凯刚把最后一本调度台账锁进铁皮柜,黄铜锁扣“咔嗒”一声落定,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往炉子里添了块蜂窝煤。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泛着暖光。

“周科长,这就走?”隔壁桌的老王抬头问,手里还在誊写油料清单,笔尖在粗糙的草纸上划过,留下深黑的印记。

“嗯,怀茹今儿夜班,去接她。”周凯把军绿色棉帽往头上一扣,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自打上月底升了科长,他下班的时辰倒比以前准了,每天雷打不动往纺织厂跑——秦怀茹在那儿的细纱车间当挡车工,机器转起来“轰隆”响,说话得扯着嗓子才听得见。

自行车铃铛在风雪里“叮铃”响,周凯蹬着二八大杠往纺织厂去,车后座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是秦怀茹的厚棉鞋和两个刚从食堂买的热馒头,还冒着白气。路过街角的杂货铺时,他停下车,掀开门帘钻了进去,老板娘正用算盘“噼里啪啦”算账,见了他就笑:“周科长,又给秦姐买胰子?”

“嗯,再来块硫磺皂,她车间棉絮多,洗手用得上。”周凯指着货架最上层,那里摆着铁盒装的上海药皂,是秦怀茹念叨了好几天的。老板娘手脚麻利地用草绳捆好,他付了钱,把皂盒塞进布包,又裹紧了些——可不能让雪水打湿了。

纺织厂的大铁门透着股棉絮和机油混合的味儿,周凯把自行车停在门房旁边,刚跺掉鞋上的雪,就看见秦怀茹和秦静茹从里面出来。秦怀茹围着条灰围巾,头发上沾着白花花的棉絮,像落了层霜,看见他就笑,眼角的细纹里还嵌着点纱线:“你咋又来了?不是说不用接吗?”

“雪大,怕你滑着。”周凯把布包递过去,“鞋换上,馒头趁热吃。”秦静茹在旁边打趣:“姐夫这疼人劲儿,怕是全厂都找不出第二个。”她手里牵着两个双胞胎,钢蛋,铁蛋,俩小子穿着一样的蓝布棉袄,冻得吸溜着鼻涕,见了周凯就喊“爸”,声音脆生生的。

“刚从百货大楼绕过来,给俩孩子买了糖球。”周凯从口袋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裹着芝麻的山楂糖,钢蛋铁蛋立刻伸手来抢,秦静茹拍了拍他们的手:“回家再吃。”

往家走的路上,雪越下越大,周凯推着自行车,秦怀茹扶着车后座,秦静茹牵着俩孩子跟在旁边,脚印在雪地上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窝。“今天车间换了新机器,”秦怀茹絮絮叨叨地说,“比以前的快一半,就是震得手麻,组长说我织的布匀,让我带俩新徒弟呢。”

“别太累着。”周凯放慢脚步,“实在忙不过来,跟我说,我找人说说,调个白班。”

“不用,”秦怀茹摇头,“夜班清静,能多挣两毛夜班费,给孩子买奶粉。”她顿了顿,又笑,“再说,你当科长了,我也得努努力,不能拖后腿。”

秦静茹在旁边笑:“姐你就别嘴硬了,上回是谁说夜班冷,脚冻得跟萝卜似的?”秦怀茹红了脸,轻轻推了静茹一把,雪沫子溅在两人的围巾上,倒像撒了把碎盐。

回到周凯租的小平房,炉子早被邻居张大妈帮忙生着了,屋里暖烘烘的。秦怀茹把棉鞋往炉边一放,就去厨房忙活,铁锅在煤炉上“滋滋”响,炖着的排骨冒出香味。周凯坐在桌边,翻出信纸和钢笔,借着炉光给小叔周建设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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