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酒桌上的权衡与潜流(1/2)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布,沉沉压在钢轧厂家属院的屋顶上。周凯拎着两瓶“红星二锅头”,站在李怀德家的院门外,指节叩门的动作顿了顿。晚风带着煤烟味吹过来,他拢了拢衣襟,心里清楚,这扇门后的谈话,可能比白天广场上的口号更能决定厂里的走向。

“谁啊?”院里传来李怀德的声音,带着点警惕。

“李主任,是我,周凯。”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怀德穿着件旧棉袄,看见他手里的酒,眉头挑了挑:“稀客啊。你我可有阵子没凑一块喝酒了。”

“这不寻思着跟您唠唠嗑嘛。”周凯举了举手里的酒,语气随意,“家里存的,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跟您换换酒气。”

李怀德侧身让他进来,关上门时特意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你这时候来,怕是不只为了喝酒吧?”

院子里堆着些白菜和煤块,墙角的月季早就枯了,透着股萧索。进屋坐下,李怀德给搪瓷缸倒了热水,水汽氤氲中,他盯着周凯:“说吧,啥事。”

周凯没直接提许大茂,先把酒放在桌上,拧开一瓶,给两个酒杯倒满:“李主任,咱先干一个。”

两杯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周凯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关起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厂里现在这情况,您真觉得踏实?”

李怀德夹了口咸菜,没接话。

“我今天去仓库盘了盘,”周凯放下酒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去年存的钢板还剩八成,今年的生铁只进了三批,连翻砂车间的模具都快换不起了。稼动率不足两成,说句不好听的,咱这是在吃老本。”

李怀德的筷子顿了顿,眉头皱起来:“革命时期,生产受点影响难免。现在全国都这样,不光咱厂。”

“可老本总有吃完的那天。”周凯抬眼看向他,目光锐利,“您是厂长,比我清楚厂里有多少张嘴要吃饭。工人要工资,家属要粮票,设备要维修,哪样离得开钱?现在靠着以前的积蓄还能撑,再过半年,您觉得还撑得住?”

李怀德端起酒杯,一口闷了,喉结滚动的动作格外用力。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被“革命”的浪潮推着,不敢深想——或者说,不愿深想。

“革命是大事,没错。”周凯的声音缓了些,带着点恳切,“可饭得一口口吃,钢得一炉炉炼。您想想,真到了发不出工资那天,那些天天喊‘革命’的工人,是先举着红宝书跟您喊口号,还是先堵着您家门要饭吃?”

这句话像块冰,顺着李怀德的喉咙滑下去,激得他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他猛地看向周凯,眼里的诧异变成了惊觉——是啊,工人跟着闹革命,前提是有口饭吃;真到了饿肚子的份上,谁还管什么“路线”“立场”?当年饥荒时抢粮的场景,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你……你想咋办?”李怀德的声音有点发紧。

“口号得喊,革命得搞,这是风向,不能逆。”周凯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但生产也得抓。咱不用大张旗鼓,就从几个关键车间抓起——翻砂、炼钢、轧钢,让赵振邦他们带着老工人,偷偷把设备修好,能出多少算多少。工资发不全,就用粮票、布票抵;设备不够,就拆东墙补西墙,先把架子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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