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英雄陨落,承其遗志(1/2)

撤退的路,漫长而窒息。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灼烧着陈天的脚底板,更灼烧着他的心。

身后是吞噬了岳山的黑暗和隐约传来的敌军喧嚣,身前是未知的归途和沉甸甸的幸存者的耻辱。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抽泣和兵器拖拽在地上的刺耳摩擦声。

赵胜和侯三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陈天在走。

他体内的那丝新生的气流如同顽劣的幼兽,在因悲愤而剧烈震荡的经脉中横冲直撞,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这痛楚,远不及心口那万分之一。

天亮时分,残兵终于遇到了前来接应的满桂部骑兵。

看到这支丢盔弃甲、人人带伤、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队伍,即便是满桂麾下那些见惯了生死的辽东汉子,也纷纷动容。

岳山断后殉国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在残存的明军中传开。

确认了,不是疑似,是无数双眼睛亲眼所见,那位岳守备,为了掩护袍泽,力战而亡,尸骨无存。

营地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往日里,即便再艰难,只要有岳山那魁梧的身影和粗犷的嗓门在,大伙儿心里就仿佛有个主心骨。

如今,这柱子塌了。

悲伤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淹没了一切。

伤兵营里,连呻吟声都低了下去。

幸存的军官们聚在一起,沉默地喝着烈酒,眼圈通红。

普通士兵则呆呆地坐着,望着山海关的方向,或是默默地擦拭着永远也擦不干净血渍的兵器。

陈天所在的角落,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丙队的士兵们围坐在一起,没人说话。

王铁柱拄着拐杖,肩膀剧烈起伏,这个憨直的汉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侯三低着头,用匕首狠狠地削着一根木棍,木屑纷飞。

赵胜一遍遍地检查着自己的弓,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陈天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试图引导体内那丝躁动的气息,但岳山浑身浴血、拄刀不倒的最后画面,总是一次次闯入他的脑海,将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意念冲得七零八落。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一张张悲戚、愤怒、茫然的脸。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悲伤会腐蚀斗志,绝望会摧毁一切。

岳山用命换来的,不是让他们在这里沉沦等死。

第四天,四月初十,清晨。

天色灰蒙,如同给整个军营蒙上了一层孝布。

陈天站起身,走到了营地中央一片稍微空旷的地方。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士兵们默默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岳守备生前最看重、昨夜刚刚经历了惨痛失去的年轻百户。

陈天没有说话,只是弯腰,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抔黄土,缓缓堆成一个小小的坟茔状。

没有棺椁,没有尸身,甚至连一件遗物都没有。

这抔土,便是岳山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

然后,他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不是酒,只是清水,缓缓浇在土坟之上。

水滴渗入泥土,无声无息。

他转过身,面向聚集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人群。

不仅有丙队的士兵,还有其他幸存下来的、曾受岳山统领或影响的军官和士卒。

何可纲副将也站在不远处,面色沉痛。

陈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清晨寒冷的空气:

“弟兄们。”

仅仅三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一下。

“岳守备,走了。”

陈天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心上,“我们很多人,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从山海关的墙垛子,到京郊的血火地,他教我们怎么握刀,怎么结阵,怎么在绝境里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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