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文官宴请,诗酒刀兵(2/2)

他每问一句,在座文官的脸色就变幻一分。

这些问题,个个尖锐,直指大明当前的痛处,也是朝堂之上争吵不休,却往往难以落实的难题。

“这……”

王翰林皱起眉头,“粮饷之事,关乎漕运、国库,牵一发而动全身,非一日之功。流民安置,需地方官尽心竭力,朝廷亦多次下诏……至于军械、妖魔关联,此等军国大事,自有兵部、厂卫操心,非我等职司所在。”

典型的文官推诿之词。

陈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正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才需朝野上下同心,寻其症结,猛药去疴。若事事都认为非己职司,或觉得困难重重便畏缩不前,则问题永无解决之日。边关将士,可以血染沙场,马革裹尸。难道我等在后方,连直面问题、寻求解决之道的勇气都没有吗?”

他语气并不激烈,但话语中的分量,却让暖阁内一时寂静无声。

丝竹之声显得格外突兀。

张御史脸色有些难看:“靖安伯此言,未免过于偏激,朝廷自有法度,凡事需循序渐进……”

“张大人,”陈天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边关的敌人,妖魔的利爪,可不会给我们循序渐进的时间。去岁山海关大战,若非朱大帅殊死搏杀,若非将士用命,此刻座中诸君,是否还能在此安稳饮酒论诗,尚未可知。”

这话近乎质问,带着边关特有的血腥气,瞬间冲散了暖阁内温文尔雅的气氛。

几个年轻的官员面露沉思,而如王翰林、张御史等则面露不豫之色,觉得陈天过于咄咄逼人,不识抬举。

李邦华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今日佳节,不谈这些沉重话题。靖安伯心系国事,赤诚可鉴。来,饮酒,饮酒!”

宴会的气氛终究是冷了下去。

后续虽然依旧有交谈,但大多流于表面。

陈天对诗词歌赋、经义文章确实不甚了了,但当话题偶尔转向地理形势、兵要地志、各地民情乃至妖魔习性时,他则能侃侃而谈,观点新颖,数据详实,分析鞭辟入里,往往能发他人所未发,让在座一些务实的官员暗暗点头。

宴会结束时,文官们对陈天的评价已然两极分化。

一部分如王翰林、张御史,认为他“粗鄙不文”、“恃功骄纵”、“难以理喻”,非我辈中人。

而另一部分,包括主人李邦华和少数几个年轻官员,则觉得此子虽然不通文墨,言辞直接,但见识不凡,心忧国事,所言切中时弊,是个难得的实干之才,只是……过于锐利,恐难容于这浑浊的官场。

李邦华亲自将陈天送到府门外。

“伯爷今日之言,振聋发聩啊。”

李邦华叹了口气,低声道,“只是,京城非边关,有些话,说得太直,容易得罪人。”

陈天拱手:“多谢李大人提醒,只是陈天性子如此,见不得虚言搪塞。若因此得罪人,也无可奈何。”

李邦华看着他,目光复杂,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离开李府,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元宵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陈天心头的凝重。

他今日又得罪了一批人。

但他并不后悔。

若人人都明哲保身,这大明,就真的没救了。

回到馆驿附近,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再次隐隐浮现,但依旧飘忽不定,难以捕捉。

陈天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径直走入馆驿。

刚回到房间,还未坐定,房门便被轻轻敲响。

“谁?”陈天警惕地问道。

“伯爷,是我,侯三。”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带着几分油滑的声音。

侯三?他怎么来京城了?

陈天心中一动,打开房门。

只见侯三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棉袍,像个普通行商,闪身钻了进来,迅速关上房门。

“你怎么来了?”陈天沉声问。

“伯爷,边关出事了!”

侯三脸上没了往日的机灵劲儿,满是焦急,“赵哥(赵胜)让俺混在商队里,拼死赶来报信!”

陈天心头一凛:“什么事?”

“朝廷派去核查军功的御史,到了山海关后,根本不看实情,只听军需官那几个王八蛋和几个被咱们收拾过的军官的一面之词,硬说咱们虚报战功,杀良冒功!还……还说要追查伯爷您擅杀军屯小吏、收买人心的事情!”

侯三语速极快,“赵哥和他们据理力争,差点被扣下!现在关内人心惶惶,朱大帅又一直昏迷,没人能镇得住场子!”

陈天拳头骤然握紧,骨节发出嘎巴声响。

果然来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还有,”侯三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俺来的路上,听到一些江湖传闻,说……说有人在黑市上,悬赏重金,要买伯爷您的性命!不是朝廷的人,像是……江湖路子!”

军功被污,背后捅刀!

江湖悬赏,杀身之祸!

陈天眼中寒光爆射。

平台的冷遇,锦衣卫的警告,京营的敌意,文官的非议……这一切,终于图穷匕见了。

他们这是要将他彻底置于死地啊!

就在这压抑的寂静中,院外再次传来脚步声,伴随着礼部主事王仁那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尖锐嗓音:

“靖安伯,靖安伯歇息了吗?大喜事啊!宫里传来消息,陛下明日将于平台再次召见您,据说是要询……询……”

王仁的声音在门外顿住了,似乎因为激动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陈天猛地抬头,看向房门,目光锐利如鹰。

再次召见?

在这个节骨眼上?

是转机?

还是……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