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平台召对,直陈时弊(2/2)

“臣缴获部分异常魔物残骸,其体内蕴含非自然催化之能量,线索隐隐指向关外。”陈天没有直接说后金萨满,但意思已经点到。

崇祯目光一凝,手指无意识地在御案上敲了敲:“接着说。”

“至于建虏,”陈天话锋一转,“其军制严明,士卒悍勇,且军中不乏武者,战力强悍。去岁入塞,其劫掠人口物资,实力恐更胜往昔。且其与魔患,时间上屡有巧合,臣虽无确凿证据,但不得不防其或有勾结,或至少是趁火打劫。”

他将边关的严峻形势,不加太多修饰地陈述出来,没有夸大,也没有回避。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崇祯手指敲击桌面的轻微声响,以及宫灯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伺候在旁的王承恩等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良久,崇祯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依你之见,当如何应对?”

陈天知道,真正的考验到了。

他斟酌着词句,既要切中时弊,又不能过于惊世骇俗,触动太多人的利益。

“陛下,臣以为,首在强军。”

陈天沉声道,“边军将士不乏忠勇,然器械陈旧,粮饷时有拖欠,士气易堕。当务之急,需保障边饷按时足额发放,更新军械,尤其是针对妖魔特性,研制破甲、破魔之专属兵器。”

“其次,需整饬军制。剔除老弱,编练新军,明确赏罚,提升将士待遇。可效仿古之‘府兵’或‘卫所’精要,于边关险要处,行‘军屯’与‘战兵’分离之策,使屯田者足食,战兵者专精,如此或可缓解粮饷压力,亦能保证兵源。”

他说的“军屯”是他已经在山海关小范围试验的,而“战兵”则是他理想中的职业化军队雏形。

“然后,”陈天抬头,目光坦然看向崇祯,“吏治关乎边防命脉。军中贪墨克扣,官吏中饱私囊,乃至虚报战功、倾轧良将之事,绝非个案。此风不刹,纵有良策,亦难施行。臣恳请陛下,派刚正大臣,严查边关吏治,尤以粮饷、军功二事为重!”

这番话,已经隐隐触及了朝中某些势力的痛处,甚至可能包括了那位刚刚敲打过他的那位王德化公公。

崇祯的脸色变幻不定。

陈天的话,像一把刀子,剖开了边关乃至朝廷肌体上的脓疮。

有些情况,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被文官集团的各种奏报和相互推诿所遮蔽,或是因为国库空虚、党争激烈而无力改变。

如今,由一个刚刚立下大功、看似与朝中各派无甚瓜葛的边将亲口说出,其冲击力截然不同。

他欣赏陈天的直言敢谏,欣赏其锐气和对军务的见解。

这比他每日面对的那些只会空谈道德、互相攻讦,或是一味哭穷诉苦的朝臣,要实在得多。

但……这也太锐利了。

如此年轻,便已封伯,若再授予重权,持如此激烈之论,是否会成为另一个难以掌控的骄兵悍将?是否会打破朝中本就脆弱的平衡?

崇祯内心充满了矛盾,他渴望听到真话,渴望能有得力干臣为他扫除积弊,但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怀疑。

“卿之所言,朕已知之。”

崇祯最终没有对陈天的具体建议做出评价,而是转移了话题,“你于练兵一道,似有心得?朱梅奏报中,言你麾下士卒,颇为精锐。”

陈天心中微沉,知道皇帝避重就轻了。但他面上不动声色:“陛下谬赞。臣只是以为,兵不在多而在精。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严苛操练,公正赏罚,与士卒同甘共苦,此乃强兵之本。”

“与士卒同甘共苦……”

崇祯重复了一句,目光有些悠远,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又问了几个关于具体战术、妖魔弱点的问题,陈天一一作答,言辞简练,切中要害,展现出了极其扎实的军事素养和实战经验。

崇祯越听,眼中的欣赏之色越浓,但那份疑虑,也始终未曾完全消散。

时间在问答中流逝。

终于,崇祯似乎有些倦了,摆了摆手:“卿之才具,朕已见识。不愧是朱梅看重之人。边关艰苦,卿为国效力,朕心甚慰。赏赐稍后会送至馆驿。且先退下,好生休养,以待后用。”

“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陈天再次跪拜,行礼如仪。

他知道,这次平台召对结束了。

崇祯皇帝朱由检认可了他的能力,但也仅此而已。

那些触及根本的建议,大概率会被留中,或者交由部议,然后……没有然后。

他并未能凭借一次召见就改变什么。

但种子已经种下。

他起身,垂首,稳步退出文华殿。

当他转身,背对御座的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道来自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与权衡,牢牢地钉在他的背上,直到殿门缓缓关闭,将那道目光隔绝。

殿外,寒风依旧。

王仁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探寻之色。

陈天没有理会他,只是抬头望了望那被宫墙切割的天空。

就在他以为这次召见就此虎头蛇尾地结束时,一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气息阴冷的男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廊柱的阴影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人目光如鹰隼,锐利地扫过陈天,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靖安伯,请留步。”

“北镇抚司,骆指挥使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