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御花园内演武场(1/2)
这日,御花园西侧的演武场青砖铺就的场地被洒扫得一尘不染,边缘摆着两排朱漆描金的兵器架,长枪、腰刀、弓箭依次排开,枪尖映着晨光,泛着冷冽的银辉。场边的垂柳抽了新绿,柔枝垂到青砖上,风一吹便轻轻拂动,倒让这满是锋芒的场地添了几分雅致。
辰时刚过,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明黄的御驾仪仗从玉带桥方向而来。演武场两侧等候的官员纷纷整了整补服,将顶戴花翎扶得端正,待御轿停稳,便齐齐跪倒在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得柳梢的露珠都簌簌落下。
乾隆帝从轿中走出,一身石青色常服,领口和袖口绣着暗金龙纹,腰间系着明黄丝绦,挂着双鱼佩。他年近四十,面色红润,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众人时,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众卿平身吧。”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叫你们来,一是看看侍卫们的演武,二是聊聊近来江南的情形。”
众人起身,垂手侍立两侧。军机大臣傅恒上前一步,躬身道:“回陛下,今日演武由蓝翎卫和御前侍卫轮流献艺,火器营也备了新制的鸟枪,想请陛下品鉴。”
乾隆点了点头,迈步走到场边的观礼台坐下。观礼台是汉白玉砌的,上铺明黄软垫,旁边站着两个内侍,一个捧着茶盏,一个拿着折扇。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雨前龙井,目光落在演武场上——十几个御前侍卫已列成两队,每人手持一把腰刀,刀鞘是鲨鱼皮做的,刀柄裹着明黄丝绳,在阳光下闪着光。
“开始吧。”乾隆放下茶盏,缓缓说道。
随着一声清脆的梆子响,侍卫们同时拔出腰刀,“唰”的一声,刀刃划破空气,带着细微的风声。他们步伐整齐,时而劈砍,时而格挡,刀光在晨光中连成一片,竟没有半分错乱。乾隆看得认真,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偶尔点头,显然对侍卫们的身手颇为满意。
傅恒站在观礼台旁,见乾隆神色愉悦,便轻声说道:“陛下,这些侍卫都是从八旗子弟中挑选的精锐,每日操练不辍,如今看来,倒也不负陛下所望。”
“只是护卫宫禁,倒也够用了。”乾隆语气平淡,目光却转向南方,“可江南的海疆,光靠这些身手,怕是挡不住海盗的刀枪啊。”
这话一出,场边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两淮盐政卢见曾原本正看着演武,闻言身子一僵,悄悄抬眼瞥了乾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去。他知道,陛下近来对江南海盗猖獗之事颇为不满,尤其是上月浙江水师禀报,海盗吴天保劫掠了三艘官盐船,至今仍未抓获,陛下为此还斥责了浙江巡抚。
乾隆似乎察觉到了卢见曾的神色,问道:“卢爱卿,两淮盐运近来可有异动?朕听说,通州盐场上个月少了两千袋官盐,可有此事?”
卢见曾心里咯噔一下,忙跪倒在地:“回陛下,臣已收到通州盐运司的奏报,说是盐场大使马全看管不力,导致盐斤撒漏,臣已令赵国梁严查此事,务必追回损失。”
“撒漏?”乾隆冷笑一声,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两千袋官盐,堆起来比这观礼台还高,怎会说撒漏就撒漏?卢爱卿,你是两淮盐政,管着江南盐运,可别被下面的人蒙了眼。”
卢见曾额头冒出冷汗,忙道:“臣……臣不敢!臣定当亲自去通州核查,绝不让宵小之辈蒙骗陛下。”
乾隆没再追问,目光重新回到演武场。此时侍卫们的刀术已演完,换成了火器营的士兵。他们手持新制的鸟枪,排成三排,对着场边的靶子射击。“砰砰”的枪声接连响起,硝烟弥漫开来,柳梢上的麻雀被惊得四散飞走。待硝烟散去,内侍去查看靶子,回来禀报说“十发九中”。
乾隆点了点头,对火器营统领道:“这鸟枪的准头倒是不错,就是装填太慢。若遇上海盗的快船,怕是还没装完弹药,敌人就已经冲上来了。”
统领躬身道:“陛下圣明,臣已让人改良装填方式,争取下月能让士兵们缩短一半装填时间。”
“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乾隆说完,起身走下观礼台,傅恒和卢见曾等人忙跟上。他沿着演武场的边缘慢慢走,柳枝拂过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忽然问道:“傅恒,蓝翎卫的徐庆超,如今在何处?”
傅恒一愣,随即回道:“回陛下,徐庆超上月刚从浙江回来,剿灭了海盗余党,如今正在京中休整。”
“让他来见朕。”乾隆停下脚步,眼神变得深邃,“江南盐运的事,朕总觉得不对劲。赵国梁是卢爱卿的同科进士,卢爱卿去查,难免有徇私之嫌。徐庆超刚正不阿,又熟悉江南的情形,让他乔装去通州,查探清楚那两千袋官盐的下落,还有吴天保的底细。”
傅恒心中一凛,忙道:“臣遵旨!臣这就去传徐庆超来见陛下。”
“不必了。”乾隆摆了摆手,“你让他即刻动身,不必来辞行。给他一块蓝翎卫的令牌,若遇阻碍,可便宜行事。另外,让苏州绿营的苏明远暗中配合他,切记,此事不可声张,若走漏了风声,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傅恒躬身领旨,心里却明白,陛下这是要动真格的了。江南盐运积弊已久,牵扯甚广,徐庆超此去,怕是要面对不小的阻力。
卢见曾跟在后面,听到乾隆的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他知道赵国梁和张万堂私交甚密,通州盐场的官盐失踪,怕是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可他和赵国梁是同科进士,当年还受过赵国梁的恩惠,若是徐庆超真查出了什么,他怕是也难逃干系。想到这里,他悄悄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乾隆似乎没注意到卢见曾的异样,他走到兵器架旁,拿起一把长枪,掂量了一下,对周围的官员道:“朕登基二十三年,轻徭薄赋,励精图治,就是想让百姓安居乐业。可江南海盗猖獗,盐运贪腐,若不整治,百姓的日子怎么过?朕派徐庆超去,不是要为难谁,而是要查清真相,还江南一个太平。”
众人忙跪倒在地:“陛下圣明,臣等定当辅佐陛下,整治吏治,安定江南。”
乾隆放下长枪,看着跪在地上的官员,目光在卢见曾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说道:“都起来吧。演武就到这里,卢爱卿,你回衙后,把通州盐场的历年账册都呈给朕,朕要亲自看看。”
卢见曾心里一慌,忙道:“臣……臣遵旨。”他知道,通州盐场的账册很多都是伪造的,若是陛下亲自查看,定会发现破绽。可陛下已经下了旨,他根本不敢违抗,只能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赵国梁尽快把账册补齐,掩盖住私吞官盐的痕迹。
乾隆没再多说,转身朝着御轿走去。内侍们忙跟上,扶着他上了轿。御驾仪仗缓缓离去,留下演武场上的官员们,各自怀着心事散去。
傅恒走出御花园,立刻让人去传徐庆超。半个时辰后,徐庆超便出现在了傅恒的府中。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蓝翎卫制服,腰佩长刀,面容刚毅,见了傅恒,忙躬身行礼:“末将徐庆超,见过傅大人。”
傅恒示意他起身,把乾隆的旨意说了一遍,然后递给他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蓝翎卫”三个字,边缘镶嵌着银丝,是可以便宜行事的信物。“陛下让你即刻动身,乔装前往通州,查探官盐失踪之事,还有海盗吴天保的底细。苏州绿营的苏明远会暗中配合你,你切记,此事不可声张,若遇危险,可持此令牌调动当地的绿营兵。”
徐庆超接过令牌,郑重地抱在怀中:“末将遵旨!定不辱使命,查清通州盐场的真相,为陛下分忧。”
“好。”傅恒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江南盐运牵扯甚广,赵国梁是两淮盐政卢见曾的同科进士,张万堂在通州经营多年,势力不小,你此去务必小心。若查到关键证据,先不要打草惊蛇,立刻派人回京城禀报。”
“末将明白。”徐庆超躬身道,“大人放心,末将定会谨慎行事。”
傅恒又给了他一封密信,里面写着苏明远的联络方式,然后道:“你即刻出发吧,府里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马匹和盘缠,从后门走,免得被人察觉。”
徐庆超谢过傅恒,转身从后门离开。此时已是巳时,阳光正好,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他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把蓝翎卫制服和令牌藏在包袱里,扮作游学的秀才,牵着马,慢慢走出了京城。
一路上,徐庆超不敢耽搁,日夜兼程。他知道,通州盐场的事拖延不得,若是赵国梁和张万堂察觉到风声,销毁了证据,再想查清真相就难了。他走了半个月,才抵达江南地界。江南的春天比京城来得早,路边的油菜花已经开了,一片金黄,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水汽,和京城的干燥截然不同。
到了苏州,徐庆超按照傅恒给的联络方式,找到了苏明远。苏明远是苏州绿营的参将,身材高大,性格豪爽,见了徐庆超,忙把他请进府中。“徐大人,傅大人已经给我来了密信,让我全力配合你。你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徐庆超道:“苏参将,我想先了解一下通州盐场的情况。听说上个月盐场少了两千袋官盐,赵国梁说是撒漏,你觉得可信吗?”
苏明远冷笑一声:“撒漏?纯属胡说八道!通州盐场的官盐都是用麻布口袋装的,每袋三百斤,袋口用麻绳扎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撒漏两千袋?依我看,定是赵国梁和张万堂私吞了,要么是卖给了海盗,要么是运到黑市上高价出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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