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去安乐王府(1/2)
辰时露光浸着晨雾,漫过安乐王府朱红门扉,细碎的水珠凝在鎏金门环上,映着朦胧天光。苏菲菲的车架碾过沾露青石板,轱辘轻响碾碎晨间静谧,稳稳停在府前。通报的侍从刚抬步要入内通传,花厅方向便飘来女子压抑的啜泣,混着妇人尖锐的劝逼声,断断续续撞进耳廓,字字都藏着不依不饶的执拗,搅得晨色都添了几分躁意。
她抬手止住侍从,指尖轻抵唇上示意噤声,玄色绣金凤袍摆轻扫过阶前带露草叶,衣料摩挲间悄无声息。独身循着声音绕至花厅窗外,指尖挑开半角素色窗纱,眸色沉敛向内望去,将厅内光景尽数纳入眼底。
厅内烛火未熄,暖黄光晕映着满室雅致陈设,檀木案上的青瓷花瓶插着几支初绽的兰草,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紧绷。慕容瑾一身月白锦袍端坐案前,墨发束着温润玉冠,眉眼间惯有的温润藏了几分疏离,指尖轻扣案面,神色平静无波,似在耐着性子应对眼前纠缠。他对面立着位素衣女子,鬓发散乱,泪眼婆娑,肩头不住颤抖,正是京中人人皆知、与他青梅竹马的柳家小姐柳云溪。柳夫人站在女儿身侧,双手叉腰,腰杆挺得笔直,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字字戳向慕容瑾:“瑾儿,当年若不是云溪舍命救下你幼妹慕容情,她早就在那池塘里溺亡了,如今哪还有安乐王府的太平日子?这份救命之恩,重于泰山,你当以婚约相报!如今招安之事已了,太女那边本就图个联姻稳固势力,换旁的世家子弟替嫁便是,你必须娶云溪,兑现当年的承诺!”
柳云溪哭着扑上前,双手紧紧攥住慕容瑾的衣袖,指节泛白,声音哽咽又带着委屈,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料:“阿瑾哥哥,我自小倾心于你,为了你,我拒绝了所有上门说亲的人家,苦等这么多年,你怎能说弃就弃,转头要嫁入东宫?难道多年情意,在你心里就这般不值一提?”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冥顽不灵!”柳夫人气得脸色涨红,指着慕容瑾的鼻子斥道,语气愈发尖锐,“太女那边本就只是政治联姻,她坐拥天下,身边男子无数,怎会在意嫁的是谁?找个替身应付了事,你既能报了云溪的救命之恩,又不耽误自己的情意,何乐而不为?非要犟着得罪柳家,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吗?”
柳云溪哭得更凶,身子瘫软在慕容瑾身前,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满是控诉:“阿瑾哥哥,难道在你心里,我当年舍命救情儿的恩情,就只值那些金银珠宝、官爵俸禄?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身外之物,我要的是你啊!是与你相伴一生的机会!”
“替嫁?”
慕容瑾猛地拍案而起,月白锦袍因凌厉动作掀起利落弧度,衣摆扫过案沿,带起一阵风。先前对柳云溪的几分温和尽数褪去,眼底翻涌着隐忍的怒火,似要冲破胸膛,将积压的不耐尽数宣泄。案上的青瓷茶盏被震得哐当作响,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顺着案沿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深色痕迹,热气袅袅升起,却驱不散厅内的僵持与难堪。
“柳夫人可知这话是诛九族的死罪!”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不含半分温度,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柳夫人,带着凛冽的威慑,“我与太女的婚约,乃女皇金口玉言,昭告天下,岂能容得半点亵渎与更改?太女殿下更是国之储君,肩负江山社稷重任,替嫁之事若被察觉,欺瞒天家,别说安乐王府满门倾覆,柳家上下也难逃株连,一个都活不了!”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骨节凸起,手背青筋微跳,压抑着翻涌的怒火沉声道:“云溪救过情儿,这份恩情我记着,慕容瑾欠柳家的,金银珠宝、良田宅邸、官爵俸禄,但凡我能办到的,必不推辞,绝不亏待。但以替嫁毁婚约、欺瞒天家,此事绝无可能——我断不会拿整个安乐王府的性命,拿女皇的信任,去赌你们这荒唐的念想!”
柳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后退半步,先前的嚣张气焰弱了大半,眼神闪烁,嗫嚅着还想辩解几句,却被慕容瑾冷厉的眼神逼得喉咙发紧,所有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不敢再吱声。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沉得令人心悸,带着最后的警告:“此事休要再提,若柳家再以此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念旧情,翻脸不认人!”
柳云溪的啜泣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的眼底褪去了方才的柔弱与委屈,翻涌着浓烈的不甘与怨毒,像淬了毒的藤蔓,死死缠住着恨意。她望着慕容瑾决绝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传来,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自幼便心系慕容瑾,陪他长大,为他拒婚,又“舍命”救了他妹妹,付出了这么多,凭什么一份天家婚约,就能抹去她的救命之恩与多年情意?凭什么苏菲菲身为太女,就能高高在上,横刀夺爱,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柳夫人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方才被慕容瑾怒火震慑的怯懦渐渐散去,只剩满心怨怼与不甘,胸口剧烈起伏。她拉着女儿的手,快步走到角落,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好一个绝情的慕容瑾!我们云溪舍命救了他妹妹,他却宁愿遵从天家指婚,讨好太女,也不肯兑现承诺!这安乐王府,真是忘恩负义的地方,早知道当年就让那小丫头淹死算了,省得今日受这份气!”
苏菲菲静立窗后,指尖攥着窗纱的力道渐紧,指节泛白,纱线都险些被捏断。柳云溪眼底翻涌的怨毒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不适,那句“凭什么苏菲菲身为太女就能横刀夺爱”更是刺耳,她却未动声色,只冷眼看着柳氏母女在角落咬牙切齿,连柳夫人那句“早知道让小丫头淹死”的狠戾之语都听得分明,眸底寒潭愈发幽深,藏着不易察觉的冷意。待母女二人满含怨毒离去,她才松开窗纱,指尖抚平衣摆褶皱,眼底所有情绪尽数敛去,只剩惯常的沉稳,转身吩咐侍从:“不必通传,径直入府。”
踏入安乐王府时,慕容瑾正与父母立在花厅中央,三人面色皆沉,周身都萦绕着未散的郁气。案上泼洒的茶水早已凉透,深色水渍凝在青石板上,像未散的戾气缠在脚下,触目惊心。慕容将军身着墨色常服,肩线挺拔如松,眉峰紧蹙压着愠怒,指尖不自觉摩挲腰间玉佩,显露出几分隐忍的烦躁;慕容夫人一袭素色绣兰长裙,鬓边珠花微晃,眼底藏着忧虑,方才柳家母女的胡搅蛮缠显然让她心绪不宁,指尖轻轻绞着裙摆;慕容瑾立在二人身侧,月白锦袍衣角还沾着些微茶渍,墨发束着的玉冠微微歪斜,先前对柳家的冷厉未散,眉梢仍凝着寒霜,眼底藏着难掩的疲惫。
见苏菲菲进门,三人齐齐抬眸,神色皆是一凛,随即敛去所有情绪,敛起周身郁气。慕容将军率先躬身,声音沉稳带着敬意:“臣慕容渊,参见太女殿下。”慕容夫人紧随其后,屈膝行礼,语气温婉却难掩郑重:“臣妾苏氏,参见殿下。”慕容瑾则垂眸颔首,褪去一身戾气,只剩恭敬:“臣慕容瑾,参见殿下。”三人姿态规整,礼数周全,只是眉宇间残留的沉郁,仍藏不住方才的不快与烦躁。
“免礼。”苏菲菲缓步落座,目光扫过案上狼藉,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方才柳家母女之事,我都听闻了。”
慕容瑾身形一僵,喉结滚动,沉声道:“是臣处置不当,未能及时了结柳家纠缠,让她们惊扰了殿下,更留下这般隐患,还请殿下恕罪。”他知晓殿下既已听见,便瞒不住柳家以救命之恩相逼、妄图替嫁的荒唐事,心底泛起愧疚,更怕她因后续可能出现的流言与柳家的纠缠生疑,影响二人婚约。
苏菲菲却未提流言半句,也未追责,只抬手示意他坐下,指尖轻叩案面,语气平静:“柳家的心思,昭然若揭,无非是贪念作祟,不必放在心上。今日来,是与你敲定嫁入东宫的诸多细节,婚期将近,需一一妥帖,不容有失。”
慕容瑾闻言一怔,抬眸望向她,见她神色坦荡,眼底毫无猜忌之意,悬着的心稍稍落地,颔首应道:“殿下请讲,臣一一记下,定会尽心筹备。”
“先说嫁衣规制。”苏菲菲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温和了几分,褪去了朝堂上的锐利,多了几分暖意,“你身为安乐王世子,嫁衣需衬身份,既合礼制,又要舒心。我已让人取了上等云锦,绣龙凤和鸣纹样,缀东珠与赤金流苏,华贵却不张扬。尺寸先前已让侍从取过,若不合身,随时让人调整,务必让你穿得自在。”
慕容瑾垂眸应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案沿,声音温和:“全凭殿下安排,劳烦殿下费心。”他自幼男装惯了,虽知晓嫁入东宫需着嫁衣,却从未细想这些细节,此刻听她一一提及,连合身与否都顾及到,心底泛起暖意,驱散了方才因柳家纠缠而生的郁气。
“迎亲路线也需敲定。”苏菲菲取出一卷舆图,铺在案上,指尖点着上面的路线,细细叮嘱,“当日我会率迎亲队伍从东宫出发,经朱雀大街,过永安桥,再绕至西街,最后抵达安乐王府。沿途已安排侍卫值守,清场戒严,既保安全,也让百姓见证这场婚事,彰显东宫与安乐王府的情谊,稳固民心。”她顿了顿,补充道,“朱雀大街两侧会设观礼席,让世家宗亲与朝臣观礼;西街是百姓聚集之地,需多安排人手维持秩序,备些茶水点心,莫要出乱子,让百姓也能尽兴观礼。”
“臣明白,迎亲当日,安乐王府也会遣侍卫协同东宫护卫,确保路线安全无虞。”慕容瑾看着舆图上标记的路线,指尖顺着朱雀大街划过,细细思索后道,“朱雀大街拐角处狭窄,需提前让侍从疏通,避免队伍拥堵;永安桥桥面光滑,若遇阴雨,需铺防滑毡,保障殿下与迎亲队伍安全;西街百姓众多,需提前划定观礼区域,防止拥挤踩踏。”
苏菲菲点头赞许,眼底闪过一丝认可:“你考虑周全,便按你说的办,细节之处,你我多沟通便是。另外,入东宫后的礼仪也需知晓,不可出错。迎亲队伍抵达东宫后,你需随我一同拜谒先祖牌位,行三拜九叩之礼,而后入正殿,接受朝臣恭贺,最后回东宫寝殿。这些礼仪,后续会有宫人前来教习,你只需静心学习,不必紧张,按流程来便好。”
“臣记下了,定会好好研习礼仪,不辱没殿下与安乐王府的体面,不让殿下失望。”慕容瑾沉声应道,他知晓东宫礼仪繁多,容不得半点差错,需尽心学习,确保婚典顺遂。
“还有陪嫁之物。”苏菲菲语气放缓,愈发温和,“安乐王府的陪嫁不必过于奢华,按需准备即可,无需铺张。你平日惯用的笔墨纸砚、书籍字画,可尽数带入东宫,寝殿内已为你预留了书房,笔墨纸砚也按你的喜好备齐,皆是上等好物,你入府后便可使用。另外,你若有看重的侍从,也可一同带入东宫,方便照料你的起居,让你在东宫也能自在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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