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太女巡访·闲游趣记(1/2)

官道旁的尘土被晨风吹散,苏菲菲身着素色布衣,并肩走在慕容瑾与顾宴之身侧,褪去了东宫的金辉华彩,眉宇间多了几分寻常游人的轻快自在。这一路微服巡访,他们始终避开铺张的官驿,专择百姓常走的乡道小径前行,每至一座城池,便择一处朴素客栈落脚,停留三五日,既悄悄察看地方民生疾苦,也顺带领略市井烟火风光,少了朝堂上的繁文缛节与步步谨慎,倒添了许多意料之外的鲜活趣味,让久居深宫的苏菲菲,真切触到了这江山万里最生动的肌理。

这日天光正好,三人终抵江南姑苏城。尚未入城,便已闻市井喧嚣,待踏进城门,眼底更是一派盛景: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温润,两侧商铺鳞次栉比,酒旗随风轻扬,招展间似在诉说着江南的富庶;河道纵横交错,画舫凌波而过,丝竹之声隐约传来,伴着船娘清脆的吴侬软语,勾勒出一幅活色生香的江南画卷。安顿好城中一处僻静客栈的住处后,慕容瑾眸中含着笑意,转头对苏菲菲温声道:“殿下,一路劳顿,听闻这姑苏城的‘醉仙楼’久负盛名,菜色绝佳,楼中还有说书先生讲些本地趣闻轶事;不远处的‘听风小馆’则清雅别致,平日里多有文人墨客聚集,吟诗作对间常论及民生百态,咱们今日不妨先去这两处逛逛,既能稍作歇息,也能悄悄听听百姓口中的姑苏实情,比单听官吏禀报更显真切。”

顾宴之亦在旁轻声附和,语气带着细致的妥帖:“臣方才在客栈巷口与乡人闲谈,已打听清楚,醉仙楼的松鼠鳜鱼、蟹粉小笼是招牌吃食,鱼肉鲜嫩,小笼汁浓;听风小馆则以新采的碧螺春与精致糕点闻名,清雅适口。殿下若有兴致,咱们此刻便换了衣裳前往,正好赶上饭时。”

苏菲菲本就一心想感受这姑苏城的市井气息,褪去太女身份,做几日自在游人,闻言眼中泛起光亮,欣然应允:“正合我意,这般烟火人间,才是江山本貌。”三人随即换了一身更显寻常的布衣,慕容瑾扮作往来经商的富商,一身素色锦袍虽不张扬,却难掩温润气度;顾宴之着青色长衫,扮作随行幕僚,眉眼间带着沉稳细致;苏菲菲则梳着简单发髻,身着淡粉布衣,扮作富商的家眷,眉眼清丽,隐去了东宫的威仪,倒真与市井间的寻常女子无异。这般装扮妥当,行走在熙攘街巷中,混在往来人流里,无人察觉分毫异常,只当是寻常商户人家出游。

三人先往醉仙楼而去,楼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寻了二楼临窗的位置坐下,凭窗望去,可将楼下街巷的繁华与远处河道的景致尽收眼底。店小二见状,立刻热情上前招呼,声音洪亮带着江南人的活络:“客官里边请,想吃点什么?咱们楼里的松鼠鳜鱼、蟹粉小笼可是一绝,客官要不要尝尝?”慕容瑾笑着应下,点了几样招牌菜式,店小二应声而去,不多时便端着餐盘快步而来,热气腾腾的松鼠鳜鱼色泽鲜亮,酱汁裹着鱼肉,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蟹粉小笼整齐码在瓷碟中,薄如蝉翼的外皮透着内里的鲜香汤汁。

苏菲菲执筷轻尝,鱼肉外酥里嫩,酸甜酱汁恰到好处,入口鲜香四溢;咬开一只小笼包,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中化开,暖意漫遍舌尖,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眼底满是真切的愉悦。慕容瑾见她神色舒展,嘴角亦噙着浅淡笑意,顾宴之则静静陪着,偶尔为两人添些茶水,氛围自在又妥帖。席间,邻桌几位百姓正闲谈说笑,话语间提及姑苏知府近来的举措,说他修缮了城中淤塞的河道,让往来行船更便,又减免了沿街商户的赋税,让生意好做了许多,言语里满是真切的赞许。苏菲菲执筷的动作轻缓下来,静静听着,眉宇间多了几分思忖,心中对姑苏的政务境况有了初步的印象,只觉这知府似是个勤政为民之人。

酒足饭饱,暖意融融,慕容瑾提议往听风小馆去坐坐,消解几分饱食后的慵懒。三人缓步而行,不多时便至小馆门前。听风小馆坐落于河道之畔,青瓦白墙,木质门扉透着清雅,院内种着几株芭蕉,叶片舒展,偶有清风拂过,沙沙作响,更添几分雅致意趣。踏入馆中,茶香袅袅而来,清冽沁人,与醉仙楼的热闹不同,此处静谧清幽,几桌文人墨客散坐各处,或低声闲谈,或吟诗作对,笔墨书香与茶香交融,透着几分文雅气息。

三人寻了角落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新沏的碧螺春,几碟精致的桂花糕、绿豆酥,便静静品茶歇息。碧螺春茶香清鲜,入口甘醇,糕点清甜不腻,入口即化,令人心神舒缓。馆中文人闲谈的话语断断续续飘来,从江南的粮产收成,到北方的农事水利,言语间满是对天下民生的关切,偶尔也提及姑苏城郊的境况,虽话语零散,却让细心的顾宴之留了心,默默取出随身的纸笔,将文人提及的民生难题一一记下,偶尔抬眸,与苏菲菲、慕容瑾交换一个眼神,轻声低语几句,分享听到的关键讯息。

慕容瑾素来擅长交际,借着起身添茶的契机,含笑与邻桌几位文人搭话,言语温和得体,不着痕迹地打探起姑苏的粮价涨跌、河道修缮的实情、城郊农田的境况,文人墨客本就心直口快,又见他气度温润、言语恳切,便毫无防备地娓娓道来,不多时,慕容瑾便摸清了不少细节,心中渐渐沉了下来——原来姑苏城郊数处村落,此前遭暴雨洪涝侵袭,田地被淹,房屋损毁,至今仍受余灾影响,百姓缺粮少种,连像样的农具都没有,生计艰难,可这些实情,与地方官吏上报朝廷的“灾情已平,百姓安居”竟有天壤之别。

待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河道上,泛着粼粼金光,三人方才起身离开听风小馆,沿着河道缓步往客栈方向走去。晚风轻拂,带着江南水乡的温润湿气,慕容瑾率先打破沉默,将方才打探到的实情一一禀报,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殿下,今日听文人闲谈,才知这姑苏知府虽有修缮河道、减免赋税的政绩,却隐瞒了城郊村落的洪涝余灾,百姓急需种子、农具与赈灾粮,处境艰难。明日咱们不如亲自去城郊看看,实地探查一番,方能知晓百姓的真实处境,也免得被官吏的虚言蒙蔽。”

顾宴之亦上前一步,将方才记录的纸条递到苏菲菲面前,字迹工整清晰,将提及的村落名称、受灾情形一一列明:“臣已将文人提及的受灾村落尽数记下,明日咱们便可直奔这些地方,定能查到最真切的实情,不辜负此行巡访之意。”

苏菲菲望着河道上渐渐亮起的点点渔火,晚风拂起她的衣袂,眼底褪去了白日的轻快,多了几分凝重与心疼,轻声道:“今日逛这醉仙楼与听风小馆,所见所闻,远比单纯听官吏的奏报更显真实。官吏只报喜不报忧,却不知百姓正受疾苦,明日咱们务必去城郊一趟,细细摸清百姓的困境,也好早日制定帮扶之策,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不然这巡访便失了意义。”

夜色渐深,姑苏城的街巷渐渐褪去白日的喧嚣,变得静谧起来,唯有河道上的画舫还泛着灯火,隐约传来轻柔的丝竹声,萦绕在夜色里。三人回到客栈住处,虽奔波一日,却未有半分疲惫,反倒因摸清了民生实情而心中沉甸甸的,既有领略姑苏繁华的鲜活记忆,更有对百姓疾苦的牵挂,这趟微服巡访,愈发显得意义深重。

次日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鱼肚白,苏菲菲便已起身,慕容瑾与顾宴之亦早早收拾妥当。三人换上更显朴素的粗布衣裳,将昨日记录的村落名单妥帖收好,便迎着晨雾,朝着姑苏城郊方向而去。一路行来,景致渐渐变换,从城中的市井繁华,慢慢转为田园的静谧清幽,可越靠近名单上的受灾村落,眼前的景象便愈发萧条凄凉——往日该是绿意盎然的田地,此刻多被积水浸泡,泥泞不堪,田埂旁堆着被洪水冲毁的破旧农具,锈迹斑斑,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村民蹲在田边,望着荒芜的田地唉声叹气,眉宇间满是绝望与焦虑,那模样看得人心头发紧。

三人先到了离城最近的李家村,刚进村口,便见几位村民围坐在一起,面色愁苦,正低声议论着什么,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焦虑。慕容瑾见状,率先上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拱手作揖,语气恳切:“几位老乡,我们是从外地来做小买卖的,路过贵地,见这田地模样,似是遭了洪涝之灾?看着实在令人揪心,不知老乡们近况如何?”

村民们抬眸打量着三人,见他们衣着朴素,言语和善,眼神里满是真切的关切,不似官府之人那般盛气凌人,便渐渐放下了戒心。一位头发花白的年长村民率先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满是无奈:“可不是遭了灾嘛!前两个月一场大暴雨,连日不停,洪水漫了田地,冲毁了不少房子,家里的存粮也被泡坏了。官府倒是派人来看过一趟,只说会尽快拨发赈灾粮、送种子农具来,可这都过去一个月了,赈灾粮只来了零星一点,不够塞牙缝的,更别说能种的种子和像样的农具了,这田地种不了,粮食不够吃,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说着,眼中便泛起了红意,满是对生计的绝望。

顾宴之在一旁静静站着,手中纸笔不停,将村民的话语一一记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心中满是不忍。苏菲菲走上前,声音放得极轻,带着真切的心疼,轻声问道:“老乡,官府既说会拨发赈灾粮,为何迟迟未到,只来了这零星一点?是运送途中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另有别的缘故?”

“谁知道呢!”一位中年村民接过话头,语气里满是愤懑与无奈,“咱们也曾去城里问过,官府只说朝廷下拨的赈灾粮不够,得先紧着城里的百姓,让咱们再等等。可私下里也听人说,城里的粮栈都囤着满满的粮食,分明是有粮不肯发!前些日子,还有人看到粮栈的粮车往知府府邸那边驶去,说不定是知府大人把赈灾粮扣下了,不管咱们乡下人的死活!”

三人闻言,心中皆是一沉,已然有了计较。随后,他们又接连前往隔壁的王家村、陈家坳,所见所闻与李家村大同小异——田地荒芜,积水未退,百姓缺粮少种,愁苦不堪,满心期盼着官府的帮扶,却迟迟未有音讯,不少村民提及知府与粮商往来密切,言语间满是不满与无助。

待行至正午,日头渐烈,三人身心俱疲,便在村口一处简陋的小饭铺歇息。饭铺里只有粗粮粥与咸菜,滋味寡淡,可三人却无心计较,只各端了一碗粗粮粥慢慢喝着。顾宴之将一路记录的内容细细整理好,递到苏菲菲面前,语气沉肃:“殿下,这几处村落的受灾情形基本一致,百姓急需赈灾粮、种子与农具,可官府迟迟未兑现承诺,看来这姑苏知府不仅隐瞒了灾情,多半还私囤了朝廷下拨的赈灾粮,罔顾百姓死活。”

慕容瑾亦皱紧眉头,眸中满是怒意,沉声道:“昨日在听风小馆时,便听闻这姑苏知府与本地粮商往来甚密,走得极近,想来定是他与粮商勾结,私吞了赈灾粮款,粮商囤粮不发,知府则欺上瞒下,谎称粮款不足,才害得百姓无粮可用、无种可种,这般贪婪自私,实在有负朝廷信任,有愧百姓期盼。若要查明此事真相,揪出幕后猫腻,或许可以从本地粮商入手,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苏菲菲喝了一口微凉的粗粮粥,只觉口中寡淡,心中却翻涌着怒意与心疼,想起村民们愁苦的面容、绝望的眼神,眼神愈发坚定,沉声道:“今日亲眼所见,百姓处境如此艰难,此事绝不能再拖延,多耽搁一日,百姓便多受一日苦。慕容瑾,你擅长交际,言辞妥帖,今日午后便换了富商装扮,去接触本地的粮商,重点打探丰裕粮栈的囤粮情形,以及他们与知府勾结的实据;顾宴之,你心思缜密,行事稳妥,随我去城门口的驿站,避开官吏耳目,写一封密信送往京城,告知谢景渊此处实情,让他协助核查朝廷下拨的姑苏赈灾粮款去向,查清款项是否被克扣私吞。待你二人打探到的消息与京中核查结果汇合,证据确凿,咱们便即刻处置此事,绝不能让这贪官污吏再祸害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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