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狱十日，潜龙在渊（1/2）

执法殿的黑狱，其名不虚传。

当那扇厚重的、掺杂了禁元石粉末的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剥离了色彩与声音，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死寂。那关门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终结般的沉重感，仿佛将内外彻底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甲字七号狱室。

空间比之前的审讯室更加狭小逼仄，四壁、顶棚、地面，皆是由一种名为“镇魂石”的暗沉石材砌成，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这种石材不仅能有效隔绝神识探查，更会持续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力场，如同无数细密的蛛网，不断压制、消磨囚禁于此地的生灵体内的能量与精神。空气凝滞冰冷，带着一股万年不化的寒意和淡淡的、仿佛已经渗入石髓的血腥与绝望混杂的气息，直透骨髓，连思维似乎都要被冻结。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流逝的明确感知。寻常修士被关入此地，无需用刑，单是这极致的黑暗、孤寂与能量压制，便足以令其心神崩溃，罡元涣散，修为倒退。据说，曾有灵武境巅峰的凶徒被关入甲字狱不过半月，出来时已形如槁木，修为跌落数重，精神彻底垮塌。

叶尘手腕上的镣铐已被取下，他独自站在这片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如同被整个世界遗弃。他静静地站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并非恐惧，而是在适应，在用身体和神识去感受这片空间的每一分特质。他那双经过寂灭荒原风沙磨砺、千锤百炼的眼睛在全力运转下，才勉强捕捉到石壁表面某些特殊矿物发出的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荧光，凭借这微光，他大致勾勒出狱室的轮廓——不足五步见方，除了一角铺着些干枯发霉、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稻草，再无他物，简陋得令人窒息。

那无处不在的压制力场如同无形的水银，无孔不入地包裹着他，沉重地压在他的肩头，试图渗透进他的经脉，禁锢他奔腾的气血，侵蚀他坚韧的意志。若是寻常灵武境修士，在此地待上几日，定然会感到罡元运转滞涩难行，精神萎靡不振。

然而，当这股力量触及叶尘体内那如同长江大河般奔腾咆哮的气血时，却遇到了顽强的、甚至可以说是蛮横的抵抗。《九转诀》自主运转的速度虽然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变得缓慢了许多，如同溪流遇到了巨石拦路，但那磅礴的气血本质并未被削弱，其总量与质量依旧浩瀚，反而在这股持续不断的外来压力下，显得更加凝练、沉静，去芜存菁。肌肤之下，那玄奥的暗金神纹在绝对的黑暗中微不可察地闪烁着，如同呼吸般明灭，不仅将大部分试图侵入的压制之力巧妙地排斥在外，甚至……隐隐有一丝将其牵引、纳入循环，用以磨砺己身的趋势。

“这黑狱，倒是一处别致的炼体之所。”叶尘心中非但没有生出丝毫恐惧与绝望，反而升起一丝奇异的、近乎兴奋的念头。寂灭荒原的磨砺是外在的险恶环境与生存资源的极度匮乏，而这黑狱，则是纯粹的内在压制与意志的极致考验。这对于需要不断打破肉身桎梏、锤炼不灭意志的《九转诀》而言，或许是一场意想不到的机缘。

他走到那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稻草旁，并未坐下，而是直接盘膝坐在了冰冷、坚硬、粗糙的镇魂石地面上。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衣衫，试图侵入他的肌肤脏腑。但他体内气血只是微微一动，一股暖流便自行流转，轻易将那寒意驱散于无形，体表甚至蒸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弱热气。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徒劳地试图去看清什么，去倾听什么，而是将全部的心神，如同百川归海般，彻底沉入体内那方浩瀚的世界。

《九转诀》的古老心法如同大道纶音，在他脑海中一字一句地缓缓流淌，清晰而深邃。他引导着体内磅礴的气血，以一种远比平时在外界缓慢、却更加坚韧、更加专注、如同老牛犁地般的节奏，沿着那些早已被开拓得宽阔而坚韧的特定经脉路线，周而复始地运行。每一次循环，都仿佛是在对抗着整个狱室的沉重压力，是在逆水行舟。他将那股无形的压制之力当成了最好的磨刀石，一点点地、孜孜不倦地淬炼着血肉、挤压着筋骨、震荡着脏腑，将每一分力量都压榨到极致，融入己身。

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

不知是第一天，还是第三天，抑或是第五天。

叶尘完全沉浸在这种独特而艰难的“修炼”之中。外界的纷扰，赵长老的敌意，杂院的暗流，似乎都被那扇厚重的玄铁门彻底隔绝，遥远得如同上个纪元的事情。他的心神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物我两忘，专注于内天地，细致入微地感受着气血在庞大压力下每一丝细微的变化，感受着肉身在这种极端环境下那缓慢却坚定无比的强化过程。他甚至能“听”到骨骼在压力下发出的、唯有他自己能感知的、如同玉石轻鸣般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