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杂院窘境,微末之始(1/2)

引路的执事弟子身影消失在院门拐角,步伐急促得近乎逃离,仿佛多待一刻,此地污浊的空气都会玷污他身上那件象征外院弟子身份的洁净青袍。那扇吱呀作响、边缘腐朽的破旧木门,在叶尘身后带着一声沉重而疲惫的叹息,缓缓合拢。门轴摩擦的刺耳声响,如同一个垂死老者的呻吟,彻底隔绝了外面学院主区那隐约传来的灵气嗡鸣、弟子演武的呼喝、以及飞舟划破天际的悠长尾音。一瞬间,世界仿佛被割裂,叶尘被孤零零地抛入了一个光线黯淡、气息沉滞的截然不同的维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浑浊气息,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扑面而来,强势地钻入他的鼻腔,试图侵占他的肺叶。这气味并非单一的恶臭,而是多种气味经年累月混合、发酵、变质后的产物,形成了一种令人胸口发闷、几欲作呕的污浊氛围。细细分辨,能嗅出潮湿泥土和腐烂木头的浓重霉味,如同打开了一口被遗忘百年的棺木;夹杂着许多人汗液干涸后又反复浸湿、混合着体垢形成的酸馊汗臭;还有廉价金疮药和劣质炼体药液散发出的刺鼻草药味,其中又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角落的尿骚和食物馊败的酸腐气。这些气味彼此纠缠,难分彼此,共同构成了一种象征着贫穷、劳碌、挣扎与绝望的味道,与主区那灵气氤氲、涤荡身心、甚至带着淡淡檀香与药草清香的空气判若云泥。

视觉上的冲击紧随而至。举目四望,这所谓的“杂院”,其破败程度远超叶尘的想象。它甚至不如天霜郡城叶家那略显简朴的后院宽敞,只是一个被高耸院墙阴影所笼罩的、狭小而逼仄的土坪。地面并非铺就青石板,而是裸露的、被无数双脚踩踏得坑洼不平的泥土地,前几日雨水留下的洼凼尚未干透,浑浊的水面漂浮着不知名的污秽碎屑,踩上去不仅黏腻湿滑,更有一股凉意透过薄薄的鞋底渗入脚心。院子三面歪歪扭扭地挤着七八间低矮的土坯房,墙体由黄泥混着草梗夯成,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内里粗糙的材质,潮湿的墙角生满了厚厚一层墨绿色、毛茸茸的霉斑,以及滑腻得反光的深色青苔。屋顶是杂乱稀疏的茅草,许多地方已经塌陷下去,露出黑洞洞的椽子,显然难以抵挡风雨的侵袭。几件破烂的衣物如同败絮般挂在歪斜的竹竿上,无声地滴着水。整个院落,透着一股被岁月遗忘、被资源抛弃、被强者践踏后残留的沉沉死气,连阳光照射到这里,都显得有气无力,昏沉黯淡。

更让叶尘眉头不自觉蹙起的,是此地灵气的极端匮乏。在主区,即便不主动运转功法,每一次呼吸也如同畅饮甘泉,精纯的天地灵气自然而然地滋养着肺腑经脉,令人心旷神怡。而在这里,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稀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同将一滴清墨滴入一缸浑浊的泥水,瞬间便被那浓重的污浊之气彻底吞噬、同化,几乎感应不到。想要在此地依靠吐纳来修炼进步,其效率恐怕会比外界慢上十数倍不止!这对于需要海量能量来淬炼肉身、推动《九转诀》运转的叶尘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意味着他获取能量的主要途径之一被几乎切断。

院中零散地分布着七八个人。他们或蜷缩在屋檐下的矮凳上,或直接靠着斑驳的土墙蹲坐,甚至有人就那么毫无形象地瘫坐在略干爽些的泥地上。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眼神浑浊黯淡,如同蒙尘的玻璃,清晰地写着长期营养不良、过度劳碌以及希望渺茫所带来的疲惫与麻木。他们身上的衣物比叶尘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还要破旧不堪,缝满了各种颜色、形状不一的补丁,油污、汗渍和泥土几乎覆盖了布料原本的颜色。当叶尘这个陌生的、与他们气质格格不入的新面孔踏入院子时,那些麻木的目光中短暂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本能的好奇,但随即迅速熄灭,重新被更深的黯淡所覆盖。他们纷纷下意识地低下头,或侧过身,或移开视线,流露出一种习以为常的、近乎本能的畏缩与避让,仿佛生怕任何一点关注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惊扰了他们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静。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在院子中央,一块相对平整、被坐得光滑的大石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三个青年。他们的衣着虽然也算不上华贵,但料子明显细密一些,浆洗得也相对干净,与周围那些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杂役形成了鲜明对比。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身材精瘦,穿着一件半旧的褐色短褂,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却透着一股阴狠的劲道。他长着一双明显的三角眼,鹰钩鼻,薄薄的嘴唇天然向下撇着,构成一副刻薄而阴鸷的面相。此刻,他正漫不经心地用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刀剔着指甲,姿态悠闲,但他那双三角眼却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在叶尘踏入院子的瞬间,其冰冷而锐利的目光便已悄无声息地将其牢牢锁定,从头到脚进行着审视与评估。他身旁左侧,是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壮硕青年,粗壮的胳膊抱在胸前,肌肉贲张,几乎要将袖管撑裂,眼神凶悍,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右侧则是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瘦小的青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闪烁着狡黠与算计的光芒,嘴角总挂着一丝令人不快的谄媚又轻佻的笑意。

这三人周身隐隐有微弱的罡元波动流转,大约在灵武境二三重的样子。在这灵气匮乏、资源稀缺的杂院,能够修炼出罡元,哪怕只是微末之力,已算得上是鹤立鸡群,足以确立其“强者”的地位,掌控有限的资源。他们看向叶尘的目光,没有丝毫寻常杂役的好奇或畏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毫不掩饰的审视、估量,以及一种看待新来“肥羊”般的贪婪与戏谑。那是一种长期盘踞在这小小食物链顶端、通过肆意掠夺弱者那本就微薄可怜的份额来养肥自身后,所养成的倨傲、残忍与麻木。

叶尘对那三道如同实质般钉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目光恍若未闻。他的脸庞如同沉寂的湖面,波澜不惊。他按照先前那执事弟子离去前极其敷衍的随手一指,迈步走向角落最偏僻、也是最破败的一间小屋。那屋子比其他土坯房还要低矮几分,门板歪斜,裂开一道明显的缝隙,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窗户只是一个不规则的黑洞,连窗棂都已腐朽消失,只用一张不知从何处捡来的、沾满油污和灰尘的厚油纸勉强糊着,挡住了部分风雨,却也隔绝了大部分光线。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凉而粗糙的门板时,一个阴阳怪气、拖着长腔的声音如同夜枭般响了起来,打破了院子里那压抑的寂静:

“喂!新来的那个小子!站住!懂不懂规矩啊?”

说话的是那个尖嘴猴腮的青年。他脸上挂着那种混合着恶意和优越感的假笑,晃着瘦削的肩膀,三步并作两步地蹿了过来, deliberately 拦在叶尘与房门之间,用下巴颏极其无礼地指点着叶尘,语气轻佻而蛮横:“这杂院,有杂院的活法!新人报到,第一件事就是得拜码头,识相点,孝敬孝敬师兄们!看你这一身穷酸样,估计也榨不出二两油。这样吧,发发善心,把你这个月的份例灵石和丹药,主动点,先交出来,让师兄们帮你‘保管保管’。这叫规矩,懂吗?”

不远处,那精瘦的三角眼青年——被称为“彪哥”的人,依旧慢条斯理地剔着他的指甲,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默许着这一切的发生。那个壮硕的青年则配合着发出一声沉闷的嘿嘿冷笑,故意捏了捏他那砂钵大的拳头,骨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浓郁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院内其他杂役弟子们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呼吸都刻意放轻了许多,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脚下的泥地,不敢看向冲突的中心,甚至连余光都不敢扫过来。显然,对此等赤裸裸的敲诈勒索行径,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甚至其中不少人自身就是在这种“规矩”下被不断榨取,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剩下麻木的承受。

叶尘的脚步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动作平稳不见丝毫慌乱。他的目光先是平静地扫过拦在身前、一脸痞气的猴腮青年,那眼神平淡得如同在看一块石头,随即越过他,直接落在那位稳坐钓鱼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彪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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