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最后谈话(2/2)

喻音缓缓闭上了眼,眼角开始湿润。

“我为他铺的路,我给他安排的联姻,至少能保证在我走之后,在整个北京依然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甚至可以让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而阿言的后代,能得到全力的托举,依然能够延续梁家的基业。但如果是你……你能给梁言带去什么?你能为你们的子孙后代做什么?”

梁老爷子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喻音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抱有侥幸,认为梁言终究会解决掉这些反对的声音,他们会好好的、细水长流的在一起,哪怕得不到他家里的认可,哪怕不要那一纸证明,她都无所谓。可是此刻,她胸腔里那簇希望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随即火舌舔舐着虚空,再也榨不出一丝的暖意,最终火光向核心蜷缩、塌陷,无声地熄灭了,只余下一片彻底的、死寂的黑暗。

是她太天真,且太自私了,只是一味的顾虑自己的感受,却从来没有为梁言的未来长远的考虑过。

的确,在这一段感情中,梁言是全力的在付出,而自己只是在享受他带给她的所有,没有一丝回报。

如果在将来的某一天,真的发生像梁老爷子所说的那些事,梁言的事业会受到重创,梁家的根基会毁于一旦,自己那时候能做些什么?连梁老爷子这么有权势的大人物都在为了他的后路打算,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这个人,只要留在他身边,本身就是一种拖累。

她做不到的事情,应该要让位出来,由别人来做。

喻音抓紧被单的手指突然松开了,她缓缓抬起眼帘,任由最后一道涟漪散去,内心终于复归平静,映不出丝毫天光。

“……爷爷,谢谢您给我说这些,我明白了。”

梁老爷子缓缓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说到底,是爷爷逼迫了你,算是我们梁家有负于你,爷爷会给你补偿的。”

说完他从大衣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卡片,其中一张是银行卡,一张是名片,都递到了喻音的手里。

“你出国去吧,留在国内他会找得到你,哪怕是先出去几年,等梁言的婚姻稳定后,到时候你想留在外面也好,想回来也罢,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这张卡你拿着,里面的钱足够你在国外置办房产,也足够你后半辈子的生活,如果今后钱不够花,你再联系名片上的这个人,哪怕今后爷爷不在了,他也会给你提供经济支持。”

喻音看着手上的两张卡片,轻轻笑了一下。

“真俗套。”

她的这声嗤笑一出来,不知道是在嘲笑梁老爷子,还是在嘲笑自己。

不过喻音还是保持着内敛,哪怕嘴角的弧度能看出她的不悦。

“……不管你如何想,这是爷爷唯一能为你做的。处理完你母亲的身后事,你便计划离开吧,最好能在五月之前走,梁言的婚期我已经定好了,就在五月。”

喻音静静地听着梁老爷子的安排,眼神中那点微弱的光像风中残烛般晃了晃,随即彻底熄灭,只余下一片了然无味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替对方感到难堪的同情。

她虽然没了心气儿,但天生的骄傲是不可磨灭的。

梁老爷子挑了挑眉,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气笑了的鼻音,随即摇了摇头:“我低估了你,孩子,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心高气傲,不过我已经给你说尽了好话,今天是我第三次找你单独谈话,这次过后你我再没有见面的机会,当然,你也再没有了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喻音没有说话,她知道梁老爷子的耐心已经逐步耗尽,以他的身份来说,他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喻音,你别想着你如今已经无亲无故,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想办法和梁言一起联手起来对抗这个世界。如果我梁家因为一个女人而走到绝境,与其让外人毁了梁言,不如让我来亲手毁了他。”

梁老爷子说完这句话,起身站了起来,整个病房的气压随之骤变,他锐利的眼睛缓缓眯起,先前的和蔼已荡然无存。他没有怒目而视,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喻音,那目光像两道无形的冰锥,不仅刺穿了喻音的皮肤,更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才是他面对弱势者该有的压迫感。

“你们两人在一起,你如今的结局就是梁言今后的结局,毁了他,还是离开他,你应该知道怎么选。”

喻音缓缓点了点头,回应道:“我当然知道怎么选……”就在这个动作完成的瞬间,她感到周遭世界的色彩似乎都暗淡了一层,发出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模糊而遥远:“我会离开他的,我会的。”

梁老爷子如释重负的表情在她的眼中化作了一团晃动的光影,喻音强迫自己关闭了大部分感官,不想再让他的任何话来刺激到自己,因为接下来哪怕再有一句,都可能让她强装的无所谓彻底崩溃。

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将手中的卡片递了回去。

“谢谢爷爷的好意,不过这些我并不需要……虽然我跟梁言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不想让我们的这段感情结束得不体面,也不想落入这种像是金钱交易的俗套中。我会心甘情愿的走,您不必拿这些来跟我交换条件,无论我离开后您会在梁言的面前去如何评价我,物质这个东西,是我最不在乎的,他不会相信我会因为拿了钱而离开他……”

梁老爷子的双手交叠置于腹前,看似放松,可那挺直的脊梁与微微下沉的肩膀却像一头收拢翅膀俯视着猎物的苍老雄狮,片刻之后,他接回了卡片,没有任何表情的说了一个字:“好。”

最后一字落下,这场谈话结束,病房里的空气在梁老爷子离开后开始了流动,只是窗前厚重的窗帘似乎垂得更低了,窗外的树枝在风中轻微摇晃,经历过整个冬天还残存在树枝上的几片枯叶,被一缕最无力的微风触碰,骤然脱离了枝头,没有挣扎,没有声响,只是顺应了那份早已注定的枯萎,飘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