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熵情贷款》中《回忆抵债》1（1/2）

《序章：辉煌下的静默》1：

“烛龙”能源系统的金色徽标，如同一只永不眨动的、漠然俯视众生的巨眼，深深嵌入人类文明每一个闪耀的节点，乃至最细微的皱褶之中。它远不止是能源供应商，它已是新时代的基石，是抚平了旧世界能源创伤与战争疤痕的全能神只。它的神经网络与人类社会紧密缠绕，难分彼此。电网、交通网、信息网、金融系统、甚至市政供水——一切流动的、消耗能量的脉络，都跳动着“烛龙”提供的、近乎无限的澎湃动力。

城市化身为永不熄灭的璀璨星群。夜晚被彻底征服，人造白昼以柔和却无可辩驳的亮度，永恒笼罩着摩天楼宇的玻璃与合金森林，将它们的轮廓刻印在失去星辰的天幕上。磁悬浮列车像沉默的银色子弹，在抽成真空的管道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滑行，车厢内安静得能听到乘客手腕上健康监测器发出的微弱滴答声。全息广告牌上，商品影像逼真得诱人，仿佛伸手即可触碰，智能管家以惊人的预见性打理着生活中一切琐碎，从订购 groceries 到安排日程，无微不至。物质，前所未有的丰沛；便利，无与伦比的极致；表面上的和谐，仿佛乌托邦已然降临。

然而，在这片被精心调光、恒温恒湿的璀璨辉煌之下，一种微妙的、粘稠的、几乎无法被直接言说的静默正在蔓延。它并非声音物理意义上的缺失——城市依然充满各种精心设计的白噪音和音乐——而是人类情感频谱的普遍性坍缩，一种集体性的情感贫血。人们称之为“富裕下的感伤”（the wealthy sorrow），它像一种无色无味的惰性气体，弥漫在空气里，被吸入肺腑，沉淀于血液，最终凝固于心灵深处。这是一种在极致满足感包裹下的、难以名状的失落。

巴黎，塞纳河左岸的传奇咖啡馆外，露天座椅上坐着衣着无可挑剔的男男女女。他们享受着人体工程学设计的座椅，面前的咖啡杯里升起的热气都仿佛经过美学计算，搭配的点心如同微型雕塑。恒温系统确保了绝对的体感舒适。但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词汇精准却缺乏温度，像是在进行一场场彬彬有礼的、关于天气、商品和无关痛痒新闻的信息交换。偶尔有笑声响起，却短促、克制，甚至带点程式化的痕迹，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缺乏那种能感染周遭、撕裂寂静、发自肺腑深处的欢腾。他们的眼神时常掠过那些奢华的全息广告，瞳孔里却难以激起真正的渴望或羡慕的火花，更像是在履行一种消费社会赋予的、观赏的义务，一种麻木的视觉浏览。

卢浮宫内，镇馆之宝《蒙娜丽莎》前依旧是人潮涌动的焦点。最新的防护玻璃光洁如新，毫无畸变，恒定的、最利于展示画作的光线确保每一处龟裂、每一抹油彩都清晰可见。但观众们的眼神普遍发生了变化。少了那种跨越数个世纪时空与艺术灵魂直接碰撞的瞬间沉醉与灵魂震撼，多了几分冷静的、分析的、甚至带着一丝隐匿挑剔的审视。他们像是在分析一幅极其复杂的视觉代码，评估其黄金分割构图、sfumato（晕涂法）技巧的运用、历史价值与市场估值，唯独缺失了那份直击心灵、引发共鸣的情感颤栗。一位匿名的艺术评论家在其访问量寥寥的个人日志中写道：“美，作为一种客观标准，似乎仍在。但‘美’所能激起的、那种私人化的、汹涌的感动力量正在悄然消退。我们像是在集体观看一场极其逼真、却与我们自身情感绝缘的、关于过去的幻灯片演示。我们赞叹技术，却无法被灵魂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