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熵情贷款》上《熵减契约》1（2/2）

网络尚未完全中断，但带宽被急剧压缩，优先保障最基本的通讯和紧急服务。社交媒体上，焦虑、不安、愤怒与绝望的情绪如同病毒般肆虐。黑暗时代、能源末日、文明倒计时等标签反复刷屏。人们分享着断电城市的照片，交流着如何储存食物和水的生存技巧，也有人开始散布各种阴谋论和末日预言。

文明的齿轮，那些曾经精密咬合、推动世界飞速旋转的齿轮，如今仿佛严重锈蚀，每一次艰难的转动都伴随着刺耳的噪音和可能彻底崩解的威胁。人类社会站在了悬崖边缘，向下望去是未知的黑暗深渊。

《第三章：日内瓦的挣扎》1：

瑞士，日内瓦。

联合国紧急能源应对中心（uneec）的地下加固指挥大厅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位于地下150米处的这个指挥中心，是人类应对能源危机的最后堡垒，其自身拥有独立的核动力供应系统，至少能够维持运转五年之久。

空气循环系统低声嗡鸣，过滤着并不存在的有害物质，却滤不掉人们心中的压抑。占据一整面墙的巨型全球能源地图，此刻已被触目惊心的、不断闪烁的红色预警区域所覆盖。只有零星几点可怜的绿色和黄色，象征着那些尚且拥有独立能源或储备相对丰富的区域，但在无边无际的红色海洋中，它们脆弱得如同风中之烛。

凯瑟琳博士站在中央指挥台前，身姿依旧挺拔，但眼窝深陷，皮肤因长期缺乏休息和承受巨大压力而显得苍白粗糙。这位56岁的能源科学家和危机管理专家，已经在指挥中心连续工作了78小时，仅靠着咖啡和营养剂维持精力。她刚刚结束一场与主要能源输出国及消耗国代表的视频会议，屏幕另一端那些往日里意气风发的政要和巨头们，此刻脸上也写满了疲惫与无能为力。会议的结果依旧是令人沮丧的相互指责和进一步的配额削减。杯水车薪，甚至无法延缓那最终时刻的到来。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控制台冰凉的表面，目光像鹰隼般扫过面前数十块分屏上瀑布般滚动的数据流——电网负荷、储备储量、 consumption曲线、地缘政治风险指数、社会动荡预警……她在绝望的信息洪流中艰难地搜寻着，试图抓住任何一根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哪怕那根稻草纤细得如同幻觉。

“第十七区，东欧电网枢纽，最多还能支撑十二小时，”她的助手，一位年轻的技术官员，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的报告打破了指挥室令人窒息的沉默，“全球应急战略储备...按照当前最低生存保障需求计算，只够维持四十八小时。这包括了所有已知的、可动用的化石燃料、核燃料棒以及所有区域的应急发电能力。”

凯瑟琳没有立刻回应，她只是抬起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冰冷的理智像一层坚硬的铠甲，死死压住内心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涛骇浪。她是这里的指挥官，她的任何一丝动摇都会被无限放大，进而加速整个系统的崩溃。

“通知下去，”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冷静，“启动最后一级限电预案。优先保障医院、供水系统、核心通讯和军事设施的供电。民用供电...除最低限度的照明和供暖外，全部切断。”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另外，起草一份对外公告，让媒体协调小组处理。措辞...需要极其委婉，强调全球协作共渡难关，避免引发更大规模的恐慌。”她知道这几乎是徒劳，在绝对的匮乏面前，语言苍白无力，但这套程序必须执行。

吩咐完毕，她微微转过头，目光投向办公室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山姆，你的看法？”她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寻求不同视角的渴望。

山姆博士是危机小组特聘的心理学与伦理学顾问。与指挥中心里大多数工程师、物理学家和官员不同，他的面前没有堆积如山的能源数据报表，而是散落着关于大规模灾难后群体心理反应、社会压力模型、崩溃临界点分析以及伦理困境研究的文献和数据板。他从一堆纸张中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深切的忧虑，这与凯瑟琳那种务实的、近乎冷酷的专注形成了鲜明对比。

“凯瑟琳，”山姆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我们当前的应对策略，其焦点是否过于集中在瓦特、焦耳和兆兆字节这些冷冰冰的数字上了？每一次大规模的、计划外的断电，熄灭的不仅仅是城市的灯光和家庭的电器。随之一起黯淡的，是人们的希望、安全感，以及对文明基本秩序的信任。绝望这种情绪，一旦开始蔓延，其消耗的能量可能比维持城市运转更多，而理性，往往是第一个被抛弃的奢侈品。”

凯瑟琳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极度疲惫包裹下的讽刺：“所以，你的专业建议是，我们暂时放下对聚变反应堆和高效太阳能板的渴望，集体进行冥想，尝试用精神力来发电？”这是她维持冷静和权威感的一种方式，偶尔带刺，但团队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