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窑变元神》上《雨过天青摄心纹》3（1/2）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分钟都充满了 anticipation。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在临时支起的防水布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苏婉清就站在警戒线外，静静地望着那洞口，不知为何，心中隐隐一动，仿佛那黑暗深处传来某种极其微弱、却直抵心扉的呼唤，带着历史的凉意，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诱惑。

很快，市文物局和省考古所的专家队伍赶到了现场。寒暄过后，立刻投入工作。经过专业人员小心翼翼的清淤、加固支撑和初步的探测（包括空气成分检测、结构稳定性评估），确认秘窖内部结构出乎意料的稳固，空气成分也无异常（除了二氧化碳浓度稍高，但属于正常范围），入口才被决定正式打开。

窖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向下延伸着几步凿刻粗糙却打磨得颇为光滑的石阶，上面覆盖着薄薄的湿泥和青苔。

“我先进去吧。”苏婉清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持强光手电，小心翼翼地踏下了石阶。秦朗——一位被特聘参与此次项目、对古陶瓷新材料特性有着浓厚兴趣的年轻材料科学家，穿着亮黄色的冲锋衣，背着沉重的、装满了各种便携式检测设备的箱子，脸上带着混合了好奇与兴奋的表情，迫不及待地紧跟其后。当地文化局还特意请来了一位年近七旬的老窑工陈师傅作为顾问，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叼着早已熄灭的旱烟袋，眯着一双看惯了窑火起落的眼睛，步履稳健，走在最后，浑浊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与凝重。

踏入窖内的那一刻，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要空旷许多，并无堆叠如山、令人眼花缭乱的瓷器珍宝。窖顶似乎经过特殊设计，有巧妙的、极其隐蔽的通气孔（或许也兼作光孔），引入几束微弱的、被雨水洗滤过的天光。光线在弥漫了千年的、极其细微的尘埃中形成一道道光柱，宛如舞台上的聚光灯，庄重而神秘地照亮了窖中央的区域。

那里，整齐而疏朗地安置着约莫百余件瓷器。

它们静默着，却拥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几乎令人不敢大声呼吸的存在感。器型多是宋瓷经典的审美极致——修长挺拔、亭亭玉立的梅瓶，优雅柔美、线条流畅的玉壶春瓶，古朴庄重、带有弦纹装饰的尊，简约大方、颇具禅意的斗笠碗……每一件，无论从形态、比例还是细节处理上看，都堪称那个时代顶尖窑口才能烧造出的杰作水准，完美体现了宋代瓷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学追求。

但它们的奇异之处，远不止于形制与工艺的登峰造极。

这些瓷器的釉色，并非是静止的。在微弱的天光和手电光束下，它们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釉面之下竟有光华在缓缓地流淌、变幻、呼吸。仿佛匠人将流动的霞光、浓缩的星河、或是人类所有无法言喻的情绪光谱，都巧妙地捕捉并封印在了那层温润如玉的釉质之下。

苏婉清的手电光斑微微颤抖着，落在一件体型匀称的天青釉弦纹瓶上。那釉色，纯净无比，竟似雨过初晴的天空中，最澄澈、最深邃的那一抹青，釉质肥厚莹润，如玉如脂。但仔细看去，那青色深处竟隐隐有极淡的、如同云絮般的乳白色丝缕在舒卷、飘动，仿佛瓶内自有一片微缩的云天，正在缓慢地演绎着风起云涌。

她的手电光移向旁边一件钧红釉碗。那红色并非死板的、均匀的鲜艳，而是在深红、紫红、胭脂红甚至偶尔闪过一丝天青之间微妙地流转、交融、变幻，如同内蕴着一团永恒燃烧却永不灼人的火焰，随着观者心绪的起伏和光线角度的变化而明暗闪烁，充满了动态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