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干将熵劫》中《死寂与贪婪》（2/2）

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风声消失了，变异鼠群的吱吱声消失了，甚至连地底深处那原本低沉的、规律性的震动也仿佛停止了。只有那具敞开的、流淌着水银光泽的巨棺，那具蜷缩的、刻满诅咒的机械骸骨，以及那行血红色的、最后的话语，在裂谷深处散发着无声却比任何惊雷都要震耳欲聋的、咆哮般的恐怖信息量。

凯文·周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混杂着贪婪与恐惧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像一张僵硬的面具。但下一秒，那面具碎裂开来，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热、更加疯狂的光芒从他眼底深处喷射出来，几乎要灼烧掉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一把抓起通讯器，不再顾忌任何掩饰，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狂喜而彻底变调、嘶哑，如同垂死野兽的嚎叫：“……改变计划！放弃所有次要目标！听见没有！我要那具棺材！那具完整的骨头！里面的每一颗螺丝我都要！不计代价！立刻！马上！把所有能动的人全都派进来！启用最高武力权限！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干扰！快！！！”

云心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她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攥着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同样发白。她的目光无法从屏幕上那具机械骸骨和那行血字上移开，作为一名科学家，她一生所信仰的、所构建的知识体系，正在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拉的实时翻译器，在短暂的卡顿后，终于将那最后一行血红色篆书文字转换成了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这死寂到极点的车厢里清晰地回荡：

“……锻造……你们……变成……灰烬……”

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刺入所有人的耳膜。

林远的目光，艰难地从那裂谷深处、那象征着无尽怨恨与未知恐怖的棺椁上移开，落回到了自己手腕通讯器屏幕上，薇薇安发来的那幅稚嫩而诡异的蜡笔画上。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画纸角落——那个穿着古代袍服、工匠模样的人影脚下，那条粘稠的、漆黑的、仿佛流淌着无尽痛苦的河流。

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

那条河，或许从来指的就不仅仅是这片土地上的核废料。

它可能是一条更加古老、更加黑暗、更加深邃，从遥远的星辰之间流淌而来，贯穿了漫长文明史，由罪孽、背叛、痛苦和永恒诅咒汇聚而成的……罪孽之河。

而完成了那石破天惊一击的干将巨剑，仿佛耗尽了积攒数千年的所有力量与怨恨。它身上那冲天的光芒和狂暴的能量瞬间熄灭、消散，如同燃尽的恒星。它沉重地、笔直地坠落下来，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壮与死寂，“锵”的一声，斜斜地插在裂谷的边缘，巨大的剑身没入焦土直至剑镡。

它不再嗡鸣，不再震动，甚至连剑镡上那颗巨大的绿松石也变得黯淡无光。只有那串缠绕在剑身上、由变异鼠头骨制成的恐怖项链，还在凄冷的核风吹拂下，轻轻地、零落地摇摆，相互撞击着，发出一下下空洞、干涩、仿佛敲打在灵魂之上的——

哒……

哒……

哒……

如同为某个时代，为某个文明，或者，为所有窥见这恐怖真相的生灵，敲响了无声而悲凉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