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鼎纹噬时》上1(2/2)
这一脚,仿佛触动了某个沉睡的开关。昨夜熬煮后凝结在鼎底、早已变成黄褐色冻块的苞谷碴子粥,竟毫无征兆地开始蠕动!冻块表面迅速软化、破裂,粘稠的糊状物在鼎底中心“咕嘟咕嘟”冒出气泡,像是重新被烧开。一股温热、带着奇异甜香的蒸汽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湿柴的烟味和脏水的馊臭。
李翠花张大了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眼睁睁看着鼎底边缘一块焦黑发硬的锅巴,那碳化的黑色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褪去,露出底下焦黄、甚至微微蓬松的质地。更骇人的是,半截早已煮得稀烂、颜色灰败的胡萝卜,竟在那滚沸的粥糊中猛地一颤!它的断口处,一簇嫩生生的、翠绿欲滴的芽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硬生生地顶破了糜烂的胡萝卜肉,顽强地探出头来!
“额滴神……”一声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呻吟终于从李翠花喉咙里挤出。她哆嗦着,像躲避瘟疫般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湿冷的土墙上。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但一种更原始的、混杂着贪婪的惊骇,驱使着她颤抖的手伸向裤兜,摸出她那屏幕早已摔裂的老旧智能机。冰冷的塑料外壳给了她一丝虚假的勇气。她胡乱地在油腻的屏幕上抹了一把,点开那个熟悉的短视频图标,镜头对准了灶膛里那口正在上演神迹(或妖异)的青铜鼎。
镜头摇晃得厉害,勉强聚焦在鼎底。那簇嫩芽还在生长,翠绿得刺眼。就在李翠花屏住呼吸,试图拉近镜头拍得更清楚些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粥糊边缘——那是昨夜她随手扔进去、准备喂猫的几根细小的草鱼骨刺。
其中一根稍大的脊骨,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灰白、干枯的骨头表面,先是覆盖上一层湿润、半透明的薄膜。紧接着,粉嫩的鱼肉如同被无形的织梭飞快编织,沿着骨刺的轮廓迅速增生、蔓延!一条微缩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的新鲜鱼尾雏形,在几秒钟内赫然成型!就在李翠花惊骇欲绝的注视下,那刚刚凝聚成形的鱼尾猛地一甩——
“啪!”
一小滩浑浊的、带着泥腥味的脏水,竟真的被那鱼尾甩出鼎口,溅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啊——!”李翠花魂飞魄散,手一抖,那部破旧的手机如同烫手的烙铁脱手飞出,“啪嚓”一声,屏幕朝下重重摔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本就布满蛛网裂痕的屏幕彻底碎裂开来,闪烁几下,熄灭了。
窑洞里死寂一片,只有灶膛深处那鼎中“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清晰得如同擂鼓,敲在李翠花的心上。她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那碎裂的手机屏幕。屏幕的黑暗里,倒映着灶膛口微弱的光,也倒映着青铜鼎沿上凝结的几颗晶莹雨珠。就在她失神的瞬间,那几颗雨珠在碎裂屏幕的扭曲映像中,似乎骤然亮了一下,内部有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星图光影,无声地旋转、明灭,随即隐没在黑暗里。
一千多公里外,秦岭深处。巨大山体被掏空的部分,构成了一个冰冷、肃杀、充满未来感的空间。这里是国家超算中心“秦岭之芯”的核心区。巨大的服务器阵列如同沉默的金属森林,发出低沉的、永不停歇的嗡鸣,蓝色的指示灯如星辰般在幽暗中明灭。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精密电子元件特有的干燥气息。
林远蜷缩在指挥区一张临时行军床上,身上搭着一件皱巴巴的白大褂。他太累了,连续四十八小时盯着那组来自深空探测器的异常引力波数据建模分析,眼窝深陷,胡茬乱糟糟地冒出来。就在他陷入短暂而混乱的浅眠时,一阵尖锐的、穿透力极强的婴儿啼哭声猛地刺破了超算中心的恒静!
林远像被电击般弹坐起来,心脏狂跳,额头瞬间布满冷汗。他茫然四顾,刺眼的顶灯让他眯起了眼。哭声来自入口方向。只见他的妻子云心,正抱着他们才八个月大的女儿囡囡,踉跄着冲进这片冰冷的电子森林。她脸上毫无血色,头发凌乱,平日里温婉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极度的惊恐,死死盯着林远,仿佛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