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尺定乾坤（2/2）

许今朝耐心等待着。他看见谢执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羽在冷玉般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最汹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只剩一片冻湖般的平静与决绝。

“何策？” 谢执问，言简意赅。

“合盟约之力，正面强攻，直捣黄龙。” 许今朝语气斩钉截铁，同时抬手，星图中浮现数条蜿蜒曲折、标有节点的路径，指向黑暗深处，“归墟欲以恐惧分化，我等便以雷霆聚势。黑渊虽险，却是破局关键。路线与阵法弱点我已推演，但核心区域的壁垒与其中蛰伏之物……” 他目光转向谢执，语气加重，“需量天尺，正面摧破。”

他稍作停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不容错辨的郑重：“此举，九死一生。”

谢执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像是一个未能成形的、冷峭的弧度。他忽地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并未召唤实体，只是心念微动。一团柔和而威严的淡金色光晕自他掌心浮现，迅速拉伸、凝实，化为一柄半透明、内蕴星河流转的尺影。量天尺虚影出现的刹那，谷中流淌的星辉为之一滞，随即如朝拜般微微偏向尺身，而那尺影本身，竟向着星图中黑渊的方向，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嗡鸣，尺身星纹明灭不定，似感应，更似宣战。

许今朝瞳孔微缩，立刻引动巡天令的洞察之力。在他灵觉视野中，量天尺散发的无形波动与黑渊那片黑暗产生了激烈的、本源层面的排斥与吸引，如同水与火，光与暗。“果然……”他低声，看向谢执的目光带着了然与更深沉的凝重，“此尺与彼处巢穴，存在根本对立。此战，你与量天尺，当为锋矢，亦是中流。”

“义不容辞。”谢执收回尺影，四个字，平淡无波，却重若千钧，砸在静谧的谷中，也砸在许今朝的心上。

接下来，两人语速加快，就兵力调配、资源筹备、内鬼清查、接应撤退等细节快速交换意见。言语间没有丝毫冗余，十年的距离在共同面对的生死危机与熟悉的责任感中迅速消弭，默契流转，有时甚至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便能领会对方未尽的思虑。

该议的已定，沉星谷内的星辉似乎也感知到了离别，流淌得缓慢了些。

许今朝望着谢执染着风霜的鬓角，望着他冰蓝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决然，喉间似乎被什么哽了一下。他上前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不足两尺，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混合着冷冽与血腥气的独特气息。他伸出手，似乎想如年少时那般拍一下对方的肩臂，却在半空中微微一顿，最终只是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袖口并不存在的尘埃，仿佛借此动作压下翻涌的心绪。

“谢执”他开口，声音比方才任何一句战略部署都要轻，却蕴着千钧之力，“此行凶险，务必……珍重万千。” 目光牢牢锁住谢执的眼睛，将所有的担忧、叮嘱、乃至更深重的情感，都凝在这寥寥数字之中。

谢执浑身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冰蓝色的眼眸对上许今朝清澈见底、此刻却盛满毫不掩饰关切的眼，那冻湖般的平静骤然被打破，眸底掠过一丝近乎狼狈的闪躲，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他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绷得极紧，仿佛在抵御着什么。良久，他才几不可闻地、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微弱得几乎消散在星辉里。他避开了许今朝过于直接的目光，侧脸看向谷口的方向，只留下线条冷硬的侧影，低沉的嗓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你也是。”

话音未落，玄色身影已如融入水墨般，倏然退后，一步便踏出来时的光影裂隙，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缕极淡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很快也被沉星谷永恒的星辉吞没。

许今朝独立潭边，望着空荡荡的谷口，许久未动。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握成了拳，抵在身侧。星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眼睫上。潭水依旧倒映着虚幻的星辉，仿佛什么都未发生。

但风暴的引信已然点燃。云隐宗与玄云观，巡天使与量天尺执掌者，将共同推动那脆弱的“诛邪盟约”，集结所能集结的力量，如同一柄淬炼了十年的利剑，带着必死的决绝与渺茫的希望，刺向那黑暗深渊的核心——黑玄山。

山雨欲来，尺已定乾坤之心。只待烽烟起，血战染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