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尺定乾坤（1/2）

谷口光影微漾，并非寻常的步入，更像是空间本身被一道锋利无匹的意志切开。一道玄色身影，便从这无形的裂隙中踏出，周身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来自远方的凛冽风息与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许今朝在那一瞬抬起了眼。十年云殿苦修沉淀下的沉静心湖，骤然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层层叠叠、只有他自己知晓的涟漪。他看见的，首先是那双眼睛。

冰蓝色。

彻彻底底、剔透如万古寒渊之心的冰蓝。不再是他记忆深处，那个玄云观覆灭之夜，少年谢执眼中燃烧的、带着赤红血丝的疯狂与痛楚；也不再是后来书信往来中，他凭借字句想象出的、被仇恨与责任磨砺得更加冷硬的轮廓。这是实体，是真实不虚的、落进了无尽风雪与血色后才淬炼出的颜色。

许今朝的心，很轻地揪了一下。这抹冰蓝，竟奇异地与他记忆中那个来自“现代”的、模糊的谢执虚影重合了一瞬——那虚影也带着类似的、非人的冰冷与遥远。只是眼前的谢执，这冰冷之下，是滚烫的恨与伤，是真实背负的重量，而非虚无缥缈的投影。

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细细描摹过眼前人的容颜。十年前分别时，谢执面容尚存几分未褪尽的少年锐利，如今线条已如斧凿刀刻，每一道转折都透着坚硬的力度。风霜在他眼角留下了极淡的纹路，鬓边霜色似乎又侵染了几分，衬得那肤色在沉星谷幽幽星辉下，有种冷玉般的质感。玄色劲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形，看似与旧日无二，但许今朝能感觉到，那具躯体里蕴藏的力量已发生了质变，如同历经无数次捶打淬火的精钢，沉凝而内敛，却又随时能爆发出斩断一切的锋芒。

谢执的目光，也在触及潭边那袭云纹青衫的刹那，凝固了。

“澈之。”

低沉的声音响起，比记忆中更加沙哑几分，像是被北地的寒风和太多的沉默打磨过。

许今朝看见，谢执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在确认，又仿佛被映入眼底的景象微微刺痛。随即，那眸底深处，某种冻结了许久的硬壳，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没有故友相见的热切，那缝隙里涌出的，是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东西——是确认“他果然还在”的一丝尘埃落定，是穿透十年光阴、直面此刻真实的恍惚，或许……还有一丝，连谢执自己都未必察觉的、骤然卸下些许孤独重负的疲惫。

“谢执。”

许今朝的声音依旧温润，却同样染上了星辉般的清冽与重量。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个细微的动作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时空隔膜。他没有笑，只是深深地看着谢执的眼睛，仿佛要通过这双冰蓝色的眼眸，看清他这十年独自走过的所有路。

谢执也动了。他并未迎上，只是站在原地，下颌的线条却微微绷紧。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见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松开，仿佛要握住什么，又强行克制住。最终，他只是更沉、更稳地站在那里，像一座终于与另一座山岳遥遥相望的孤峰。

“黑渊？”

他开口，省略了所有铺垫，直指核心。声音里的沙哑，似乎被刻意压平了些。

许今朝颔首，衣袖轻拂，灵力自指尖流淌而出，并非简单的勾勒，而是引动了周遭沉星谷的自然星辉，在两人之间的空中，汇聚成一幅微缩而动态的星图。星光璀璨，唯独西北那片“黑渊”区域，如同被浓墨吞噬，不断翻涌着令人不安的、仿佛能吸走光线的黑暗，其中几点异样的光芒顽强闪烁，却更添诡谲。

“星钥所在，亦是大凶之源。”许今朝指向那片黑暗，指尖有细微的星芒流转，与巡天令隐隐呼应，“归墟一处至关重要的巢穴深藏其中，其能量波动与侵蚀各派重宝的轨迹隐隐相连，似在筹备某种庞大仪式……目标，极可能直指量天尺，乃至撼动此界平衡的节点。”

他的叙述清晰冷静，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谢执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谢执凝视着星图中那片翻腾的黑暗，冰蓝色的眼眸一点点凝结，寒意凛冽，几乎化为实质。他周身的气息也随之一沉，那股历经血火的味道似乎浓重了一瞬。他没有立刻回应，沉默在星辉流淌的谷中蔓延，只余下星图微光流转的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