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流涌动（1/2）

日子在竹心小筑仿佛被拉长，流淌得缓慢而宁静。

谢执的伤势在“许清源”的精心照料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那具曾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身体，逐渐焕发出属于镇灵人的、内敛而强大的生机。他不再终日卧床，偶尔能在庭院中缓步行走，或是在廊下静坐，望着那几丛翠竹出神。

许今朝也逐渐习惯了以“许清源”的身份生活。他小心翼翼地扮演着这个角色，模仿着记忆中那份温和从容、博学通透。他为谢执换药、煎药，准备清淡却精致的饭食，与他讨论医术药理，甚至偶尔会拿出棋盘，摆开一副残局，与谢执对弈几手。

棋局间，许今朝努力回忆着记忆碎片中许清源的棋路——从容不迫，善于布局，于无声处听惊雷。而谢执的棋风则凌厉精准，带着一种洞穿虚实的冷静，与他镇灵人的身份相得益彰。

“澈之于棋道，颇有见地。”一次对弈后，谢执看着棋盘上看似平和实则暗藏玄机的局面，难得主动开口评价，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几日的相处，他虽依旧话不多，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确实消减了不少。许今朝身上那种毫无灵力却洞察细微的特质，以及那份不掺杂任何目的的纯粹关怀，让他这棵习惯了风雪摧折的寒松，也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守之兄过奖了。”许今朝微微一笑，落下一子，“不过是闲来无事，琢磨些小道罢了。比不得守之兄，落子如剑，直指核心。”他心中却是一片酸涩。这棋艺，这对话，都与记忆碎片如此相似。他仿佛一个提线木偶，在既定的轨道上，演绎着已知的剧情。

然而，总有意外发生。

有时，在煎药时，他会因为心神不属，差点打翻药罐；有时，在与谢执讨论某株草药习性时，他会脱口而出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更为精准的植物学名词，然后在谢执探究的目光下，慌忙用“师门杂记中所载”含糊掩饰；更有一次，深夜他起身为谢执掖被角，看着对方沉睡中无意识流露出的一丝脆弱，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略显苍白的脸颊，却在指尖即将触及的瞬间猛地惊醒，仓惶收回，心脏狂跳不止。

这些微小的“失常”，或许并未引起谢执明确的怀疑，但他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偶尔会停留在“许清源”身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思。

许今朝内心的煎熬日益加剧。他贪婪地享受着这与鲜活谢执朝夕相对的时光，这比他通过记忆碎片旁观要真实千百倍。他能感受到谢执呼吸的频率，能看见他阳光下微微颤动的睫毛，能在他偶尔因为伤势皱眉时，第一时间递上温水。这种贴近，让他对五百年后那个沉睡的、冰冷的躯体更加牵挂，也更加恐惧——恐惧这段历史终将走向那个已知的、悲剧的结局。

而他，一个来自未来的幽魂，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巡天令再未传来任何信息，仿佛将他遗弃在了这个时空节点。他试探着，在一个无人注意的夜晚，再次尝试沟通巡天令，将一丝意念探入其中。

这一次，不再是坐标警示，而是一段更加模糊、仿佛被岁月严重侵蚀的影像碎片，涌入他的意识——

不再是许清源与谢执相处的温馨画面，而是一片燃烧的殿宇，冲天的火光映照着无数扭曲、贪婪、疯狂的面孔！喊杀声、哭嚎声、兵刃交击声不绝于耳。在那一片混乱的中心，他看到了谢执！那时的谢执，眼神不再是如今的疏离或偶尔的柔和，而是充满了被背叛的震怒、刻骨的悲恸与……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他手持“枢灵”，冰蓝色的光芒暴涨，却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围攻，身影孤独而决绝……

而在那画面的边缘，一个模糊的、月白色的身影静静站立着，隔着喧嚣的火海与混乱，望着中心那道疯狂的身影。许清源！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然后，他缓缓地、决绝地……转过了身，一步步，背离了那片火海，背离了那个他曾救下、曾对弈、曾笑称“世间通透”的人……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

“呃！”许今朝猛地从那种沉浸式的悲怆与绝望中挣脱出来，额角渗出冷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这就是……最终的背叛吗？不是因为误会，不是因为外力逼迫，而是许清源……主动的、冷漠的背离？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

他无法理解，巨大的信息冲击和情感悖论让他头痛欲裂。他原本以为，知晓结局已是痛苦，如今窥见这结局前最惨烈的一幕，更是将这种痛苦放大了无数倍。

他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他苍白而迷茫的脸。他看着自己（许清源）这双修长、干净，曾为谢执细心包扎伤口、曾与他执子对弈的手，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

这日清晨，许今朝刚为谢执换完药，一名穿着青色道袍、袖口绣有流云纹饰的年轻弟子便来到了竹心小筑外，恭敬传话：“清源师兄，宗主请您往‘流云殿’一叙。”

许今朝心中微微一紧。该来的总会来。他将谢执安顿好，嘱咐他安心休养，便整理了一下衣袍，随着那名弟子离开了竹心小筑。

云隐宗坐落于云隐山脉深处，与竹心小筑所在的半山腰尚有段距离，需穿过一片云雾缭绕的竹林迷阵，方能窥见其山门。宗门建筑古朴大气，依山而建，与自然融为一体，飞檐翘角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颇有仙家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