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巡天令（2/2）

房间另一侧，谢执的虚影不再像往常那样悬浮于空，而是凝实了许多，近乎一个清晰的轮廓，倚靠在窗棂投下的阴影里，仿佛也与这沉静的夜色融为了一体。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那轮被薄云遮掩的弯月，冰冷的侧脸在微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却又透着一股罕见的、沉浸于往事的迷离。

客院里安静得能听到山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最终还是许今朝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这‘巡天令’……你以前见过，对吗？”他问得直接，目光落在谢执那凝实的侧影上。

谢执缓缓转过头，冰凉的眸光在夜色中如同两点寒星。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反问道：“你拿起它时，看到了什么？”

许今朝仔细回忆着那瞬间的冲击：“很多……破碎的星辰，好像在按照某种规律运行……还有一种……很宏大、很遥远的感觉，像是在俯瞰什么。”他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很模糊，但那种‘秩序’和‘监察’的感觉，很强烈。”

“秩序……监察……”谢执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虚影微微波动，“巡天之名，倒也贴切。”他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克服某种障碍，“此物……我确有些印象，但并非实物，而是……在许清源偶尔的提及，以及某些极其古老的典籍残篇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的缥缈：“传闻，在更为久远的时代，存在过一些超脱于寻常玄门宗派之上的‘巡天使’，他们持令巡守天地，监察阴阳平衡，维系某种……基本的‘法则’运转，防止一方势力过度膨胀，乃至吞噬其他，破坏天地根基。这‘巡天令’，便是其信物与权柄的象征。”

许今朝心中巨震：“巡守天地？监察法则？那……岂不是像……神话里的天庭仙官？”这个设定远超他的想象。

谢执微微摇头，虚影中透出一丝嘲弄，不知是对那传说，还是对自身过往的无知：“是否真有那般具象的存在，已不可考。玄云观鼎盛时，也只将其视为一种近乎神话的传说。但许清源……他似乎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甚至……投入了大量精力去研究、追寻与之相关的一切。”

他看向许今朝手中的令牌，眼神复杂：“如今看来，他并非空想。这枚令牌，以及其与‘溯源印’的关联，恐怕就是他追寻所得的……关键之物。”

许今朝握紧了巡天令，感觉它更加沉重了：“他留下这些东西，是为了……对付归墟？因为归墟的所作所为，破坏了某种‘平衡’或‘法则’？”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谢执的虚影飘近了些，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巡天令，“归墟行事，向来以吞噬、掠夺、扭曲为核心，其所求的‘钥石’，若真如许清源临死前所示，是‘执念之核’，能无限放大执念……那么，一旦被其得逞，确实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彻底颠覆现有的秩序。这，或许正是‘巡天’职责所需阻止的。”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晦涩：“许清源当年……或许并非仅仅是为了救我，或者守护玄云观。他看到的，是更远、更可怕的未来。他的背叛……他的赴死……可能都是为了取得归墟的信任，接触核心秘密，或者……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以‘巡天’之名，行阻止之事。”

这个推断，与他五百年来坚信的“背叛”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以身入局、死间求活的悲壮之举。说出这番话，对谢执而言，无异于一次对自身信念的颠覆与重塑。虚影边缘泛起细微的涟漪，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许今朝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谢执说出这些话时，血契另一端传来的那种撕裂般的痛苦与迷茫。他没有插话，只是当一个耐心的听众。

“只是……他为何不告诉我？”谢执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涩然，“若他明言，我未必不会与他并肩……”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许今朝才再次开口，声音很轻：“那……这巡天令，具体该怎么用？还有‘溯源印’，它们之间，似乎有联系。”

谢执收敛了情绪，重新恢复那副冰冷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已有了不同。他看向许今朝：“‘溯源印’需特定条件方能开启，其内或许封存着更关键的线索或力量。而这‘巡天令’……”

他虚指一点，一道微不可察的幽蓝光芒触及巡天令。令牌上的云纹星辰图案再次微微亮起，但这次没有那浩瀚的意念冲击，只是散发出一种稳定的、如同坐标般的微弱波动。

“此令此刻状态，更像是一个‘信标’或者‘钥匙’。”谢执判断道，“它可能在指引某个地点，或者……是开启某个特定结界、遗迹的凭证。需要更多的线索来激活它真正的用途。”

他的目光落在许今朝身上：“你与它们皆有感应，这份因果，已然系于你身。如何运用，或许需要你自行探寻、领悟。”

许今朝点了点头，感觉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但心中却莫名地安定了一些。至少，不再是完全茫然的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那个……许清源，他……和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那种血脉的悸动，实在太清晰了。

谢执的虚影骤然一僵！他猛地看向许今朝，眸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个问题，无疑戳中了他心中那个最模糊也最惊人的猜测。

房间里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两人（一人一魂）无声的对视。

许久，谢执才缓缓移开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听不出情绪：“你的灵脉特质，与许氏一族确有相似之处。但许清源……他并无直系血脉传世。此事，有待‘溯源印’开启，或寻得其他确凿证据方可断定。”

他没有完全否认，但也没有承认。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反而让许今朝心中的猜测更加清晰了几分。他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巡天令和溯源印都小心收好。

“接下来，有何打算？”许今朝换了个话题。

“齐家通道暂稳，但隐患未除，需有人长期维持阵法净化。此地有齐修远在，问题不大。”谢执思路清晰，“下一步，去陈家。他们法器与机关失灵，看似是技术问题，但结合归墟手段，恐与能量侵蚀或心智干扰有关。丁家推演受扰，亦需尽快解决，否则我们如同盲人摸象。”

“好。”许今朝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响在意识层面的弦音，突兀地出现，又瞬间消失。

谢执的虚影猛地一震，倏地转头看向南方，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惊怒？

“怎么了？”许今朝立刻警觉。

“……是陈家的‘千机引’。”谢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寒意，“应该是最高等级的求援讯号……陈家，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