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树庭的晨光(2/2)
卡里俄斯注视着那支试管,忽然问道:“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出现差错,会怎么样?”
那刻夏微微一笑:“问得好。”
他取出另一支试管,里面的物质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表面还有细小的裂纹。
“这就是失败的例子。过于急躁的凝固会导致物质内部结构不稳定,最终崩坏。”
他将两支试管放在一起对比:“炼金术教导我们的不仅是技术,更是耐心和对时机的把握。有时候,等待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一步。”
课程持续了整个上午。
那刻夏详细讲解了凝固阶段的各种技巧和注意事项,还分享了许多他自己在实践中的经验。
学者们听得津津有味,就连平时最容易走神的人也全程专注。
下课钟声响起时,那刻夏宣布:“从明天开始,你们可以轮流使用工作室进行实践。记住,理论只有通过实践才能真正掌握。”
学者们陆续离开教室,兴奋地讨论着即将开始的实践机会。
西奥多邀请卡里俄斯一起去溪边写生,但卡里俄斯婉拒了。
“我答应去老师的工作室看看。”
他解释道。
西奥多理解地点头:“那明天见。希望你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教室里只剩下卡里俄斯和那刻夏。
那刻夏正在整理讲台上的物品,将各种炼金材料分门别类地放回木箱。
“你的笔记,能再给我看看吗?”
那刻夏突然问道。
卡里俄斯将笔记递过去。
那刻夏翻到最近的一页,指着卡里俄斯在边缘写下的一个问题:“‘生命的第一因是什么?’你为什么思考这个?”
卡里俄斯的目光投向树洞外。
一只晶翼蝶正好飞过,洒下的光尘在阳光下发亮。
“在哀丽秘谢的时候,我见过太多生命的消逝。黑潮带走了一切,包括那些我还来不及理解的存在。”
他的声音平静,但那刻夏能听出其中深藏的痛楚。
“如果连它们为何存在都不明白,那么理解死亡就更不可能了。”
那刻夏合上笔记,递还给卡里俄斯。
“跟我来。”
他们沿着树庭的小径向深处走去,越往深处,树木越发高大,光线也渐渐变得幽暗。
发光苔藓在道路两旁形成天然的指引。
那刻夏的工作室位于一棵巨树的根部,入口被垂挂的藤蔓遮掩,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掀开藤蔓,里面是一个宽敞的洞穴,墙壁上嵌满了各种架子和柜子,上面摆放着数不清的瓶瓶罐罐。
工作室中央是一张大木桌,上面散落着各种仪器和材料。
“欢迎来到我的小天地。”
那刻夏点亮了几盏萤石灯,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卡里俄斯环顾四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不像是个工作室,更像是个小型的自然博物馆。
墙边的架子上不仅放着炼金材料,还有各种植物标本,矿物样本,甚至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生物骨骼。
“这些都是你在旅行中收集的?”
卡里俄斯问道。
那刻夏点头:“逐火之旅之前我走遍了翁法罗斯的各个角落。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收集一些当地的样本。这些不仅仅是纪念品,更是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
他走到一个架子前,取下一个透明的容器,里面装着一些黑色的颗粒。
“这是从悬锋城带回来的土壤样本。看到这些黑色的结晶了吗?它们只在那个区域出现。”
卡里俄斯靠近观察,发现那些黑色颗粒在灯光下闪烁的光泽,与他记忆中黑潮的残留物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那刻夏问。
卡里俄斯摇头。
“我也不完全清楚。”
那刻夏坦然承认。
“这就是知识的本质,我们知道得越多,就越明白自己无知的程度。”
他将容器放回原处,转向卡里俄斯。
“你问生命的第一因是什么。在我的旅程中,我见过无数种生命形式。”
“在奥赫玛的浴场,人们享受着温暖的水流和轻松的交谈。”
“在悬锋城的废墟,仍有顽强的生物在裂缝中生存。”
“就连黑潮肆虐的区域,也有适应了那种环境的菌类在生长。”
那刻夏停顿了一下,注视着卡里俄斯的眼睛。
“我认为,生命的第一因不是任何情感,而是‘存在’本身。生命就是要存在,要延续,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卡里俄斯若有所思。
他的手指触过桌面,那里放着一块未完成的贤者之石,表面已经呈现出深红色,但还能看到些许杂质。
“那么,那些已经不存在了的生命呢?它们的痕迹又在哪里?”
那刻夏轻轻叹了口气。
“在记忆中,在历史中,在每一个被它们影响过的生命中。
就像涟漪一样,一圈圈扩散开来,即使最初的源头已经消失,它的影响仍在继续。”
工作室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那刻夏掀开藤蔓,发现是那只被卡里俄斯救下的小地兽。
它脖颈上的伤已经基本愈合,只留下一道浅色的疤痕。
看到卡里俄斯,它发出愉悦的低鸣,用头轻轻蹭他的腿。
卡里俄斯蹲下身,抚摸小地兽的皮肤。
“它恢复得很好。”
那刻夏观察着伤口对卡里俄斯这个弟子满意说道。
“你用了什么方法?那种伤势通常很难完全愈合。”
卡里俄斯的手停顿了一下。
“我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那刻夏没有追问,但他注意到小地兽伤口处残留的微弱能量波动。
这种波动与他熟悉的任何治疗术都不相同,更加古老,更加本质。
夜幕,树庭中的荧光越来越亮。
梦游水母开始出现在空中,它们半透明的身体在夜色中漂浮,洒下使人安宁的微粒。
卡里俄斯告别那刻夏,带着小地兽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树庭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共鸣花还在持续发出低沉的振动声。
一些晚归的学者匆匆走过,手中的萤石灯在道路上投下移动的光斑。
回到住处。
一间建在树杈上的小木屋,卡里俄斯点亮桌上的油灯。
小地兽在门口趴下,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卡里俄斯取出笔记,在今天的课程记录后面添上几行字:
“凝固是变化的终结,也是新变化的开始。生命或许也是如此——每一个结束都孕育着新的开始。”
他吹熄油灯,躺在床上。
透过窗户,能看到树庭上空的梦游水母如星光般闪烁。
在入睡前的朦胧中,他对生命的思考转为特殊的动物。
就好比,鸟。
“为何鸟这种造物生来就有翅膀呢?”
这个问题伴随着他进入梦乡,等待着被解答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