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桔梗账册与花瓣路》(1/2)

第一百五十七章 桔梗漫阶

林晚秋把账册摊在八仙桌上时,窗台上的桔梗正开得热闹。淡紫色的花瓣沾着晨露,顺着窗沿滴下来,在账册的封面上洇出小小的水痕,像极了奶当年画在药方末尾的那朵。

“这纸页得先蒸一蒸。”周明礼拎着个竹蒸笼走进来,笼屉里垫着层细布,“我爷说老纸怕潮,蒸过能去霉气,还能让纸纤维舒展开。”他将账册小心翼翼地放进笼屉,灶台上的铜壶正“咕嘟”冒泡,白汽裹着艾草的清香漫出来——是林晚秋特意煮的,奶说过,艾草能驱虫,对付旧纸页上的蛀虫最管用。

等待蒸账册的间隙,林晚秋翻出奶的药箱。樟木箱子边缘已经磨得发亮,锁扣上刻着的“济世”二字被摩挲得光滑,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小瓷瓶,每个瓶底都贴着泛黄的标签,“金银花”“薄荷”“当归”……字迹娟秀,末尾依旧缀着小小的桔梗花。

“你看这个。”她拿起个贴着“炉甘石”的瓶子,瓶口的软木塞已经干裂,倒出几粒灰白色的药粉,“小时候我长水痘,奶就是用这个调了猪油给我涂的,说比城里的药膏管用。”

周明礼凑过来看,忽然指着瓶底的标签:“这标签边缘有针孔。”他用指尖捻起标签的一角,果然见背面露出半张极小的药方,“是治烫伤的方子!”

两人借着晨光细看,那药方写在极薄的绵纸上,是奶的笔迹:“蜂蜜调獾油,加冰片少许,涂于患处,每日三次。”末尾没有桔梗花,却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怕看方子的人着急似的。

“我爷胳膊上的烫伤就是你奶治好的。”周明礼忽然说,声音低了些,“那年他在铁匠铺帮工,被火星燎了一大片,大夫说要截肢,是你奶每天背着药箱去换药,硬生生把烂肉都治好了。”他顿了顿,指着账册里夹着的一张泛黄的纸,“你看这页记的‘周老铁,烫伤药七贴,欠’,其实我爷后来送了三担柴,你奶没记上去。”

林晚秋翻到那一页,果然见“欠”字旁边有个浅浅的墨团,像是被笔尖蘸了水轻轻晕过。她忽然想起奶常说的“账有两本,一本记在纸上,一本记在心里”,当时不懂,此刻摸着那团墨痕,倒品出些沉甸甸的意思来。

账册蒸好后,周明礼用竹镊子夹出来,平铺在铺了宣纸的木板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页上,那些皱巴巴的纸页果然舒展开不少,民国二十三年那页的字迹清晰了许多,“李寡妇,小儿惊风,赠药”的字样旁,还留着个小小的指印,像是奶当时着急,用沾了药粉的手指按上去的。

“得把这些‘欠’字都勾掉。”林晚秋找出奶留下的狼毫笔,蘸了点清水,在“周老铁”那页的“欠”字上轻轻一抹,“奶说过,记着人家的难,比记着人家的债强。”

周明礼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二十七个铜钱,用红绳串着,铜钱边缘都磨得发亮。“这是我爷让我带来的。”他把铜钱放在账册旁,“他说当年欠的药钱,得用当年的铜钱还,才算尽心。”

林晚秋看着那些铜钱,忽然想起奶药箱底层的小铁盒。她蹲下身翻找,果然摸出个巴掌大的铁盒,打开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物件:半块玉佩,是当年张木匠家闺女治病时押在这儿的;一根银簪,李婆婆说等儿子从城里寄钱就来赎;还有颗磨得光滑的石子,是村西头傻柱子送的,他说这石子像天上的星星,能报答奶给他治好了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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