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乡野传歌遇英雄(1/2)

民国廿七年的秋阳,把江南乡野晒得暖融融的。乡间田埂蜿蜒如带,两旁的稻田翻涌着金浪,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秸秆,风一吹便沙沙作响,混着泥土的腥气与稻香,漫溢在整个村落上空。肖富林背着半旧的药箱,左手拎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卷,右手不时拨开路边斜伸的稻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连日赶路让他脚上的粗布鞋沾满了泥点,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脚下的泥土里。

行至岔路口,远远望见前方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像一条条青灰色的带子缠绕在白墙黛瓦间。他心里一松,加快了脚步,直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才停下歇脚。这棵老槐树已有两百年树龄,枝繁叶茂如撑开的巨伞,粗糙的树干上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树荫下是村民们常来歇脚闲谈的聚集地。肖富林放下行囊,从包袱里摸出一面小锣,用手指轻轻一敲,“哐哐”的清脆声响穿透了田野的宁静,很快引来了三三两两扛着农具、提着竹篮的村民。

“乡亲们,今日我肖富林带着梨膏糖卖到家门口,不忙着吆喝买卖,先给大伙唱一段,说说当下的天下大事!”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拿起系在腰间的竹板,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眼里便有了光。

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拄着拐杖挤到前排,脸上堆着笑打趣:“哟,是肖老板!可有阵子没见你了,你这说唱的本事,我们村老少都爱听,比庙里的戏文还过瘾!”老妇身边的中年汉子也附和道:“上次你唱的《岳母刺字》,我家小子现在还学着你的调子哼呢!”

肖富林笑着拱手应承,竹板一敲,“嗒嗒”的节奏便起了:“各位乡亲静一静,听我来把时事评,国难当头不容缓,字字句句是真情!”随着节奏渐快,他的唱腔愈发激昂,乡音里的铿锵力道穿透人心:“提起那民国二十年,伤心的事情说不完,九一八事变起风云,东北三省全沦亡;张学良弃城把兵撤,百姓流离失所惨,日军铁蹄踏关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欢!七七事变卢沟桥,华北平原被占领,可恨那东洋侵略者,践踏我家园,屠戮我同胞,山河破碎泪涟涟!”

正唱到动情处,三个身影从田间小路上走来。游国胜身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裤脚挽到膝盖,沾着泥水;毛小丫梳着两条粗辫子,腰间别着一把短刀,眼神清亮;陈勇身材魁梧,肩上扛着锄头,黝黑的脸上满是风霜。三人刚从田里查探完地形,循着这激昂的说唱声驻足,站在人群外围静静聆听,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肖富林的声音陡然转沉,竹板节奏放缓,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再说那民国廿六年,八一三上海炮声响,飞机轰炸日夜不停,十里洋场变火场;转眼战火燃无锡,玉祁制丝所成废墟,‘金锚牌’生丝断了档,养蚕人家断了粮!无辜百姓遭惨杀,家破人亡受灾殃,可怜那位八十岁的老大娘,躲在草房里没处藏,活活被大火烧得尸骨无存;还有那十八岁的大姑娘,被鬼子糟蹋后把命丧,三岁的小儿郎,哭喊着爹娘,却被豺狼挑在刺刀上,鲜血染红了门前的石板墙……”

歌声渐渐哽咽,肖富林红了眼眶,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终是泣不成声地垂下了手。场子里的村民们也被这悲怆的唱词触动,不少人悄悄抹起了眼泪。一位抱着孩子的妇人想起了逃难时失散的亲人,忍不住啜泣起来,引得周围一片叹息。

“唱得真好,字字句句都戳在人心上!”游国胜轻声赞叹,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动容。他见过太多宣传队的宣讲,却从未有人像这样用乡音俚语,把国仇家恨唱得如此真切。

毛小丫用力点头附和:“不光唱得有味道,这词编得更是戳心!比那些文绉绉的宣讲管用多了,听着就记牢了家国仇,恨不得立刻拿起锄头跟鬼子拼了!”

肖富林深吸一口气,用袖口拭去眼角泪痕,竹板再次响起,这次的节奏却愈发坚定有力:“乡亲们莫悲伤,擦干眼泪挺起胸膛!这桩桩件件牢记心,总有一天要算总账!中国百姓有骨气,无锡人也不好欺,军民齐心抗日寇,长安桥一战杀东洋!游击队似神兵,神出鬼没斩敌魂,拆铁路、炸桥梁,鬼子闻风就丧胆;乡亲们齐出力,有钱出钱粮,有力出臂膀,团结一心筑城墙,‘篱笆扎得紧,野狗钻不进’,定能把鬼子赶出咱家乡!”

“好!唱得好!”游国胜再也按捺不住,率先鼓起掌来,厚重的手掌拍得震天响。围观的群众也跟着欢呼叫好,掌声与喝彩声在乡野间久久回荡,惊飞了老槐树上栖息的麻雀。

肖富林抬头致谢,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外围,看清游国胜的脸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快步上前:“国祯!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紧紧握住了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久别重逢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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