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听雪锁凰,商脉暗启(一)(2/2)

“截粮船,换沙石,留‘黑蝰’血印。干净利落,莫留活口。”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写罢,她将手中那半枚温润的玉扣,用力压在那行湿漉漉、散发着酸臭的指令之上。

玉扣边缘沾染了污渍,却更显得那莹白的光芒冰冷而坚定。

墙洞外,阿阮那只枯瘦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蜡丸的碎片和那枚至关重要的玉扣,被她小心翼翼地攥入手心,瞬间消失在墙洞的黑暗深处,无声无息,仿佛从未出现过。

子夜的梆子声沉闷地传来,如同为亡灵敲响的丧钟,在死寂的王府上空回荡,更添几分压抑。

沈璃正用一块捡来的锋利碎瓷片,专注地刮取嫁衣上残存的金线。

那些曾经象征着富贵荣华的金丝,如今是她唯一能快速变现、传递更复杂指令的“货币”。

就在金线即将聚拢一小撮时——

“砰!哐当!”

墙洞方向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

紧接着是身体重重撞在墙上的声音,以及一声被强行扼杀在喉咙深处的、短促而痛苦的闷哼:“唔……!”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手中碎瓷片差点掉落。

“哗啦——哐当!”

听雪院那扇锈死的门锁,竟被人从外面粗暴地砸落!

腐朽的木门被一脚狠狠踹开!

张嬷嬷提着那盏昏黄的灯笼,一脸狞笑地当先闯入。

摇曳的烛光将她扭曲的影子拉得老长,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身后,两个粗壮如铁塔般的仆役,像拎小鸡一样,揪着哑婢阿阮稀疏枯黄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粗暴地掼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噗!”阿阮瘦小的身体砸起一片尘土,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嘴角溢出一缕鲜红的血沫。

但她的右手,却死死地攥成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里面攥着的是她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好你个小贱蹄子!”张嬷嬷的尖嗓子划破死寂,灯笼几乎要戳到阿阮脸上,烛光映照下,她嘴角的血迹和眼中的惊恐绝望清晰可见。

“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竟敢偷主子的玉!说!藏哪儿了?交出来!”她的唾沫星子喷了阿阮一脸。

阿阮疯狂地摇着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气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倔强和恐惧。

她拼命地将那只紧握的拳头往怀里藏,身体像濒死的虾米般蜷缩得更紧。

“还敢藏?!”张嬷嬷三角眼一瞪,朝身后的壮仆使了个眼色。

那壮仆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脚抬起,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踩在了阿阮那只紧握的右手手腕上!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脆响,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囚室里炸开!

“嗬啊——!”阿阮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剧烈的疼痛让她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只紧握的手,终于因为剧痛和力量的碾压,被迫无力地张开。

昏黄的烛光下,她那只刚刚被踩断腕骨、此刻诡异地扭曲着的手掌心里,只有半块早已发霉变硬、沾满了泥土和血污的窝窝头。哪里有什么玉扣?

张嬷嬷的脸色瞬间由得意的狰狞转为铁青,如同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巴掌。“废物!”她恼羞成怒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骂手下还是骂阿阮。

随即三角眼中凶光更盛,厉声喝道:“给我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玉找出来!这贱婢身上没有,定是藏在这贱人屋里了!”

一声令下,如同饿狼扑食。本就破败不堪的听雪院瞬间陷入一片狼藉。

那张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被壮仆粗暴地撕成碎片,稻草漫天飞舞。

墙角的砖块被撬开、推倒,尘土弥漫。连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破旧尿桶也被一脚踢翻,污秽横流。

当其中一个壮仆狞笑着,抬起沾满泥污的大脚,就要朝着沈璃蜷缩在角落、冻疮溃烂流脓的足踝狠狠碾下时——

“不要打她!”

一直缩在角落、仿佛被吓傻了的沈璃,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

她如同护崽的母兽,猛地扑向地上痛苦抽搐的阿阮,用自己单薄的身体紧紧护住她。

染着馊饭污垢和尘土的袖口,借着身体前扑翻滚的遮掩,状似无意地、飞快地擦过阿阮沾满血沫的嘴角。

“嬷嬷…要打就打我吧…求求您…饶了她…她只是个哑巴…不懂事…”沈璃抬起一张泪水涟涟、沾满污垢的脸,哀哀地祈求着,声音颤抖破碎,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哭求声中,她那只藏在阿阮身下的右手,却如同灵蛇般迅捷而隐秘地探入阿阮微张的口中,指尖触碰到一个被唾液和鲜血包裹着的、小小的硬物——正是那个被阿阮在危急关头吞入口中的蜡丸!

借着袖袍和身体的完美遮挡,沈璃以不可思议的灵巧,将那枚沾着阿阮唾液和血丝的蜡丸,闪电般塞进了自己早已磨破、沾染着脓血的粗布足袜深处!

张嬷嬷的注意力被沈璃的哭求吸引,她提着灯笼,带着胜利者的审视,踱步到沈璃面前。

灯笼昏黄的光,刻意地、充满侮辱性地照向沈璃因为刚才扑救而更加散乱的衣襟,那片被撕裂后裸露的肩头和锁骨。

“啧啧啧…”张嬷嬷发出令人作呕的咂嘴声,枯爪般的手伸过去,用尖利的指甲划过沈璃裸露的、布满青紫的冰冷肌肤,最后停留在那道月牙形的旧疤上,用力一按!

“这小身子…倒是生得白嫩,可惜啊……”她猛地用力,将残破的嫁衣扯开更大一片,刺骨的寒风瞬间灌入,让沈璃裸露的上半身瞬间浮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冻得她嘴唇发紫,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可惜一身贱骨头!天生的下贱胚子!也配肖想王爷?”

一口浓痰带着痦子毛特有的腥臭气息,狠狠地啐在沈璃锁骨那道月牙疤痕上,黏腻冰冷。

“搜不到?哼!”张嬷嬷直起身,嫌恶地擦了擦手,目光阴冷地扫过一片狼藉的屋子,“把这哑巴贱婢拖出去,关柴房!没我的吩咐,一滴水都不准给!至于你……”她阴鸷地盯着瑟瑟发抖的沈璃,“侧妃娘娘心慈,再让你在这耗子窝里‘清净’几天!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