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盐沙埋骨,濯足锁心(一)(1/2)

扬州盐场,朔风猎猎,卷着咸涩刺骨的海腥气,粗暴地撕扯着码头临时搭建的纱帘。

帘幕翻飞,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露出里面相对而坐的两人。

刚从上一场佛堂血经的暗流中脱身,沈璃身上似乎还带着未散的香火与血腥混合的余味,此刻却被这更原始粗粝的盐风迅速覆盖。

她端坐简陋的木凳上,素手拢着微凉的茶盏,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杯沿摩挲,目光沉静如水,穿透翻飞的纱帘,落在远处堆积如雪山的盐垛上。

盐税官赵柄腆着硕大的肚腩,肥胖的手指带着令人不适的油腻感,“笃笃”地敲击着摊在油腻桌面上的账册,震得杯盏轻颤。

几滴浑浊的茶沫随着他的动作溅出,落在沈璃素色的裙裾上,晕开几点难看的黄渍。

他眯缝着的小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精光,嘴角咧开一个自以为得计的弧度,声音带着盐卤般的粗嘎:

“沈姑娘,都是明白人,废话就不多说了。三万两‘通路银’,只要银子一到,王爷的盐船,明日卯时,保准顺顺当当进漕仓卸货!这扬州的地界儿,水路十八弯,没我赵柄点头,龙王爷的船也得搁浅!”

他刻意加重了“通路银”三个字,仿佛在强调某种不言自明的潜规则。

沈璃的目光从远处的盐山缓缓收回,落在裙裾那几点茶渍上,又抬眸,定定地看向赵柄那张被盐风侵蚀得沟壑纵横、此刻却因贪婪而油光发亮的胖脸。

她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不带丝毫暖意。

她没有去看那账册,反而微微侧身,一只穿着素色绣鞋的足尖,轻轻拨弄着地面散落的、细碎如雪的盐晶,发出沙沙的轻响。

那声音在呼啸的风声和赵柄粗重的呼吸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

“通路银?”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如同冰棱坠地,敲碎了赵柄营造的贪婪氛围,“赵大人指的这条‘路’……是往黄泉路上通的么?”

赵柄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肥肉不自然地抖动了一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璃不再看他,手腕轻翻,一纸叠得方正、看似普通的盐引从她宽大的袖中倏然滑出。

她两指拈着,手腕轻抖,盐引“唰”地一声在两人面前展开。

盐引本身平平无奇,但下方加盖的两枚鲜红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赵柄骤然收缩的瞳孔!

左边,是清晰无比的“漕运总督私印”!

右边,赫然是——摄政王萧隐独有的、带着凛冽杀伐之气的朱批大印!

“伪造!这绝对是伪造!”

赵柄像被踩了尾巴的肥猫,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带翻了桌上的茶壶,滚烫的茶水泼了他一身也浑然不觉。

他指着盐引,手指因极度的惊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漕督大人的私印怎会在你手上?!王爷的朱批……你、你竟敢伪造王爷印信!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伪造?”

一个低沉、冰冷、带着绝对威压的声音,如同裹挟着盐粒的寒风,骤然从纱帘外穿透进来。

玄金色的蟒纹云靴无声地踏上盐场粗粝的地面,萧隐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逆着光,面容模糊在阴影里,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锐利如刀锋,精准地钉在赵柄因恐惧而煞白的脸上。

他没有看沈璃,径直走到桌前,目光扫过那两份印鉴,唇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下一瞬,在赵柄惊恐的注视下,萧隐抬起他那双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玄色蟒纹云靴,靴底带着千钧之力,毫不犹豫地碾上了桌边一堆刚卸下、尚未装袋的散盐!

“咔嚓……沙沙……”

细碎洁白的盐晶在他靴底发出绝望的呻吟,瞬间被碾碎、压实,与尘土混为一体。

“本王踩过的印……” 萧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漠然,他抬起靴子,露出下面被彻底碾实、失去光泽的盐块,如同展示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才配叫‘真印’。”

赵柄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肥胖的身躯晃了晃,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角鬓边淌下。

他看着萧隐靴底残留的盐末,又看看盐引上那两枚鲜红刺目的印章,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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