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裁军密令,墨刑烙盟(二)(2/2)

丝带缠绕数圈,打了一个死结。

那丝带并非凡品,月光般的素色底料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繁复而古老的纹路——正是沈氏一族传承数百年、象征着忠勇与守护的家族徽记!

此刻,这枚金色的家徽,恰好覆盖在那道染血的伤痕之上,在昏暗摇曳的烛火下,明明灭灭,如同不屈的魂灵在无声呐喊。

“否则,”沈璃松开按在萧隐胸膛上的虎符,后退一步,挣脱了他掐在后颈的手。她挺直脊梁,目光如淬火寒刃,直刺萧隐眼底,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明日裁撤的,便不再是什么三成沈家军粮饷!而是你萧家——遍布南北十三省、维系你数十万大军命脉的——所有粮道!我说到做到!”

“轰——!”

仿佛是为了应和这石破天惊的威胁,一阵毫无预兆的狂风猛地从北方呼啸而来,如同愤怒的巨兽,狠狠撞开了书房紧闭的雕花窗棂!

狂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与尘土,狂暴地卷入室内!

“呼啦——!”

书案上,那叠刚刚写好、墨迹未干的裁军令,如同被惊起的白蝶,瞬间被狂风卷起,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朱砂书写的刺目命令,在狂风中凌乱翻卷,如同破碎的旗帜,又似泣血的控诉,散落了一地。

沈璃最后冰冷地看了萧隐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死物,再无半分波澜。

她决然转身,青丝在狂风中飞舞,素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踏过地上那些散落的、象征着沈家军屈辱命运的裁军令,更踏过那洒落地面的、如同凝固血迹般的点点朱砂,大步流星地朝着洞开的房门走去,身影迅速融入门外浓重的夜色之中。

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如同战旗。

书房内,只剩下呼啸的风声,满地狼藉的纸页,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朱砂血腥气与龙涎冷香。

萧隐依旧站在原地,玄色蟒袍在狂风中鼓荡。他没有去看满地散落的裁军令,也没有去看沈璃消失的方向。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口万年寒潭,死死盯着沈璃方才站立的位置,以及……她遗落在地上的,那几点被踩踏过的、模糊的朱砂脚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暴怒、欣赏、以及更深沉算计的复杂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突然,他猛地抬手,五指成爪,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狠狠抓向书案一角那方通体莹润、价值连城的青玉镇纸!

“咔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

坚硬的青玉镇纸在他掌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被碾得粉碎!细小的玉屑如同冰晶般四散飞溅!

就在这迸射的碎玉之中,一个被包裹在油纸里、只有半卷的、泛着陈年旧黄的卷轴,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停在了书案边缘。

狂风卷起窗边的纱幔,烛光猛地一跳,清晰地照亮了那半卷摊开的卷轴。

那赫然是一纸婚书!

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发黄变脆。但上面并排书写的两个名字,却依旧清晰可辨:

男方生辰八字旁,铁画银钩,赫然是——萧隐。

而紧邻其下,女方姓名处,娟秀中带着风骨的字迹,书写着——沈璃。

只是,沈璃的名字,以及下方原本应书写女方生辰八字的位置,却被一大片早已干涸、呈现出暗褐色的……血迹,浸透了小半!

那血迹如同一朵狰狞的恶之花,覆盖在“沈璃”二字之上,也将那本该相连的生辰八字彻底模糊、撕裂。

浓稠的墨迹与暗沉的血污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只余下触目惊心的残缺与不详,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鲜血和阴谋埋葬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