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漕船沉江,初斩叛爪(二)(1/2)

沈璃被困在那个滚烫而坚硬的胸膛里,腰侧被冰冷的金属剑鞘硌得生疼。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瞬间绷紧如铁的肌肉,以及那贯穿手臂的剧痛带来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一声闷哼。

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粘稠而滑腻。

萧隐的呼吸,沉重而灼热,喷在她毒疮溃烂、脓血黏腻的肩头。

那灼热的气息仿佛带着腐蚀性,让溃烂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低沉得如同深渊的回响,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骨头上:

“本王替你挡的这一剑……值几成盐路?”

卯时将近,残月如钩,凄冷地挂在西天,将最后一点惨淡的光涂抹在宰相府那森严高耸的飞檐斗拱之上。

书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价值千金的定窑白瓷茶盏在地上迸裂成无数碎片,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名贵的波斯地毯。

“三千石粮!整整三千石新粮!全喂了洛水的鱼鳖!你还有脸来向老夫求援?!”

紫袍蟒服的当朝宰相虞定坤,须发皆张,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因暴怒而扭曲。

他抬脚,用镶嵌着明珠的厚底官靴,狠狠踹在跪伏在地的沈殊肩头!

“砰!”

沈殊闷哼一声,被踹得向后翻滚,沉重的甲胄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他狼狈地蜷缩着,脸上是未干的江水、烟灰和凝固的血污,眉骨上被火星烫出的焦黑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后脑撞击舵盘的地方更是阵阵眩晕。

颧骨处一片骇人的淤紫高高肿起,正是萧隐捏碎他腕骨时,手肘无意撞上的。

“姑父息怒!姑父息怒啊!”沈殊忍着剧痛,挣扎着重新跪好,声音嘶哑颤抖,“是末将无能!末将万死!可……可那沈璃,那妖女勾结水匪,手段狠毒诡诈!还有摄政王他……”提到萧隐,沈殊眼中闪过极深的恐惧和怨毒,“他竟出手护着那贱人!若非他阻拦,末将早已将那妖女碎尸万段,夺回粮船!”

“废物!”虞定坤怒极反笑,指着沈殊的手指都在哆嗦,“连一个被家族厌弃、丢进冷宫的弃妃都斗不过!老夫要你何用?!还摄政王?他萧隐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坏老夫的好事!”

一直静立在紫檀木书案旁,如同画中仕女般娴静的虞槿,这时才微微动了动。

她莲步轻移,裙裾无声地拂过地面,走到蜷缩在地的沈殊面前。

鎏金的护甲在残月透窗而入的微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华贵的光泽。

她微微俯身,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依旧是温婉柔顺的神情,仿佛只是在关切地查看侄儿的伤势。

戴着鎏金护甲的纤纤玉指,轻柔地、如同抚摸情人般,抚上沈殊淤紫肿胀的颧骨。

沈殊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姑父息怒。”虞槿的声音如同珠玉落盘,清冷悦耳,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事已至此,再责罚表哥也无济于事。”她的护甲指尖,沿着沈殊脸上的淤痕缓缓下滑,如同毒蛇的信子。

“摄政王既能为那贱人挡剑……”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棱碎裂,“不惜伤了您这位刚刚为相府立下‘大功’的表侄儿……”鎏金护甲的尖端,毫无预兆地、狠狠地掐进了沈殊眉骨上那片被火星烫焦、皮肉翻卷的伤口之中!

“啊——!!!”沈殊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身体如同被扔上岸的活鱼般剧烈弹跳、抽搐!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

虞槿却恍若未闻,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残忍的愉悦。

她微微用力,护甲更深地嵌入那焦黑流血的皮肉里搅动,声音却依旧轻柔:“表哥,你这只惹得姑父如此动怒的‘爪子’……是不是也该剁下来,喂狗才干净?”

沈殊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剧烈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看向虞槿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虞槿这才缓缓抽出染血的护甲。

她优雅地抬起手,看着护甲尖端那抹刺目的暗红,然后,竟旁若无人地将那染血的指尖,轻轻按在了紫檀木书案光滑如镜的桌面上。

蘸着沈殊伤口里流出的血,她开始在桌面上勾勒。

一笔,又一笔。

动作从容不迫,如同在绘制一幅工笔花鸟。

一个诡异的图形渐渐成型。

半弯的、锋利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月牙。

“既然暂时除不掉她,”虞槿蘸着血,细细描摹着那月牙的轮廓,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骤降,“那便让王爷……亲手剐了她,岂不更妙?”

听雪院。

晨露凝结在院中几竿疏竹的叶尖,尚未滴落。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苦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萧隐赤膊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线条悍利如刀劈斧凿。

然而左臂近肩处,一道狰狞的贯穿剑伤却破坏了这份强悍的美感。

伤口边缘皮肉翻卷,颜色暗沉,已然开始腐败,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军医,额角布满细密的汗珠,正用烧红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剜去伤口周围发黑坏死的腐肉。

每一次下刀,都带起细小的血沫和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萧隐的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却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哼。

沈璃捧着一个粗陶药碗,垂眸侍立在一旁。碗中浓黑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苦味。

她身上还穿着昨夜那身湿透又干硬、沾满泥污和血渍的粗麻衣裙,湿发凌乱地贴在颊边颈侧,锁骨下毒疮的脓血将衣料黏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唯有那双眼睛,低垂着,掩去了所有情绪,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忽然,一只染血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按在了她的肩上!

那手上还带着剜肉时的血污和药粉的黏腻。

巨大的力量传来,沈璃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猛地一拽,重重跌坐下去!

不是跌在地上,而是直接跌坐在了萧隐肌肉紧绷、滚烫如铁的大腿之上!

冰冷的石阶寒意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男人身体散发出的惊人热力,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烫着她的肌肤。

腰侧清晰地感受到他大腿肌肉坚硬如石的轮廓。

“舔干净。”

冰冷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萧隐那只染血的右手拇指,粗粝的指腹带着血痂的硬粒和药粉的黏腻,重重抹过沈璃颈侧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那是昨夜沈殊剑锋擦过留下的痕迹。

指腹的力道毫不怜惜,如同在擦拭一件沾了污迹的器物。

血迹被抹开,露出底下翻着粉红嫩肉的伤口。

然后,那根带着她颈间血痂和他自己血腥气的手指,直接抵上了她苍白干裂的唇缝!浓烈的铁锈味瞬间充斥了她的口鼻。

“本王的血……”萧隐俯视着她,深不见底的墨瞳紧紧攫住她低垂的眼,呼吸喷在她的额发上,“比洛水里的……好喝么?”

沈璃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屈辱、冰冷、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缓缓抬起。

那双眸子,终于对上了萧隐审视的目光。

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荒芜,荒芜之下,却又像有暗流在汹涌。

她没有犹豫。

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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