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江湖路远(1/2)
离开栖霞镇地界许久,“张石头”只是沿着那条不知起点、不见终点的黄土官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他依旧穿着那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衫,甚至比在栖霞镇时更加褴褛不堪。凝固发黑的血污与路途上新沾染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板结在粗糙的布料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铁锈、汗水和腐烂气息的味道。头发长久未曾梳理,蓬乱如草,纠缠成一绺一绺,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偶尔从发丝的缝隙间,露出一双眼睛——时而空洞得如同干涸的深井,时而又会闪过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尖锐的痛苦与深不见底的迷茫。
饥饿感袭来时,身体的本能会驱使他偏离官道,走入路旁幽深的山林。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哪些野果可以充饥,哪些菌菇碰不得。他会蹲在清澈冰冷的溪流边,一动不动,然后闪电般出手,五指如钩,从湍急的水流中准确抓住滑溜的鱼虾,毫不在意地塞入口中,生吞活剥,任由腥甜的血肉滑入喉咙。困倦席卷时,便随意寻个背风的草垛,或是荒郊野岭间某座残破不堪、蛛网密布的山神庙,席地而卧,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他沉默得如同哑巴,对沿途遇到的大多数行人、车马、甚至村镇的喧嚣都漠不关心,仿佛一具仅仅被求生本能驱动着的、行走在阳光下的空壳。
只有偶尔,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当他独自躺在破庙冰冷的石板上,仰头望见天际那轮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画面里并无不同的皎洁明月时;或者是在某条清澈的溪涧旁,他俯身掬水,不经意间瞥见水中倒映出的那个蓬头垢面、眼神陌生的自己时——那股深植于骨髓、无法摆脱的困惑,以及那份失去春梅后仿佛心脏被硬生生剜去一块的、持续不断的隐痛,才会如同潜伏的毒蛇,猛地苏醒,狠狠噬咬他的灵魂。这时,他可能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两声压抑至极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哑嚎叫,在空旷的夜色或山林里回荡,很快又归于沉寂。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如同永恒的梦魇,盘旋在他混乱的意识上空,没有答案,也无人能够给他答案。
这一日,时近黄昏,夕阳将官道两旁的枯草染上一层暗淡的金边。他行至一处较为荒僻的地段,远处,一座早已废弃多年、只剩下断壁残垣的驿站轮廓,在暮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他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找个背风的角落蜷缩起来,等待又一个漫长的黑夜过去。
就在这时,一阵并不算遥远、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顺着带着凉意的晚风,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
兵刃剧烈碰撞的铿锵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声,还有女子惊恐的哭喊与男子绝望的怒骂,混杂在一起,打破了荒野黄昏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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