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梅落血泊（2/2）

春梅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颤，如同被冻结般僵在原地。她那双总是盛着温柔、关切、或偶尔忧愁的清澈眼睛，骤然睁大到了极限，瞳孔中映出了“石头”近在咫尺的、充满了无边惊恐与绝望的脸庞。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大股大股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鲜血，不可抑制地从嘴角涌出，染红了她苍白的下巴，滴落在粗糙的泥土上。

世界，在“石头”的眼中，于这一刹那，彻底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与声音。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扩大的鲜红。

他看着春梅那双迅速失去神采、却依旧努力望着他的眼睛，看着她腹部那迅速被鲜血浸透、颜色深得发黑的衣衫，看着她纤瘦的身体，如同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落叶，软软地、无声地向后倒去。

“嗬……嗬嗬……”他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破碎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绝望嘶鸣。他扑跪下去，膝盖重重砸在染血的地面上，伸出那双沾满敌人和自己鲜血、颤抖得无法控制的手，笨拙地、徒劳地去捂春梅腹部那不断涌出温热液体的伤口。粘稠的、带着生命热度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顺着他手臂流淌，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浸透在这片绝望的猩红之中。

春梅躺在冰冷的地上，气息微弱。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抬起一只染血的手，似乎想触摸一下“石头”那沾满血污和尘土、写满了无边痛苦与茫然的脸颊。她的眼神，在生命最后的微光里，褪去了痛苦，只剩下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不舍、眷恋，与……温柔的安慰。

“石头…别怕…好好…活…”

她的嘴唇极轻微地翕动着，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断断续续吐出这几个字。然后，那只抬起的手，终究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无力地、软软地垂落下去，指尖划过冰冷的泥土。她眼眸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随即，彻底地、永远地熄灭了。

“啊——！！！！！”

一声仿佛要撕裂苍穹、震碎魂魄、完全不似人类所能发出的、充满了极致悲痛与毁灭性愤怒的咆哮，从“石头”的喉咙最深处，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炸裂开来！这声音穿透了小院，回荡在栖霞山间，其中蕴含的绝望与暴怒，如同实质的精神冲击，让院内所有还站着的人——包括握着滴血尖刀、一脸狰狞与快意的黑风，都感到一阵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他紧紧抱着春梅尚有余温、却已彻底失去生机的柔软身体，双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他缓缓低下头，将冰冷的脸颊紧紧贴在春梅那逐渐失去温度、苍白如纸的脸庞上，一滴滚烫的、混合着血与尘的液体，从他空洞了五年、此刻却仿佛有岩浆奔流的眼眶中滑落，滴在她冰冷的皮肤上，瞬间便消失了痕迹。

然后，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不再是最初的空洞茫然，也不再是昨日的野兽凶戾，更不是刚才搏杀时的冰冷疯狂。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黑暗，一种冰寒彻骨、让周遭空气都凝结成霜的森然，一种蕴含着毁灭一切风暴的、纯粹到极致的——杀意！

属于修仙者尘华的，凌驾于凡俗众生之上、视人命如草芥的、睥睨而漠然的杀意，在这极致的悲恸与刺激之下，于灵魂深处沉睡了五年之久的角落，终于，苏醒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