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日记，与一段被遗忘的时光（2/2）

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仿佛那边的人也在经历着巨大的挣扎。

最终，一段长长的文字跳了出来。

「她叫陈辰。星辰的辰。她身体一直不好，很少出门。那个夏天，你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后来……总是提起你，说小夕姐姐是像星星一样明亮的人。那场事故后……我整理她的东西，看到这本日记。我才知道……那块橡皮，是你给的。」

文字是冷静的，甚至有些平淡，但林夕却能感受到文字背后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和艰难。他正在向她，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同桌，揭开他内心最深、最血淋淋的伤疤。

「我今天来找我妈……把她以前的照片和日记带了过来。医生说她偶尔能认出人……我想试试这个……会不会让她想起一点高兴的事。」

林夕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那些文字。她仿佛能看到在疗养院安静得令人窒息的房间里，那个清瘦沉默的少年，如何小心翼翼地拿出妹妹的遗物，试图唤回母亲迷失的神智。那场景，光是想象就让人心碎。

她用力抹掉眼泪，快速地打字，仿佛慢了一秒，那份汹涌的情感就会无处安放。

「对不起……我现在才想起来……对不起……陈辰她……一定是个像星星一样美好的女孩。」

她发送过去，觉得这些话苍白无力，却又无法说出更多。

片刻的沉默后。

「不用对不起。你不需要记得。」

「谢谢你。今天……在操场。还有……钥匙。」

他是在感谢她没有追问，感谢她捡起钥匙还给他，感谢她在他最狼狈的时候递上那瓶水。

就在这时，又一张照片传了过来。

拍的是一只手——一只苍老的、布满针孔和皱纹的女人的手，正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页日记上那褪色的星星贴纸。

照片的背景是虚化的，但那份小心翼翼和无声的交流，却穿透屏幕，直抵人心。

林夕看着这张照片，心酸之余，却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紧接着，陈默又发来一条消息。

「她……刚才看着贴纸，笑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几乎承载不住的慰藉和希望。

林夕正要回复，对话框里又跳出一行字。

「你当年……为什么突然就走了？连一声再见都没说。」

这个问题，隔了近十年的时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遗忘的委屈和困惑，静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林夕愣住了。

为什么突然走了？

她的记忆迅速倒带回那个夏天的末尾。似乎是某个傍晚，奶奶接到一个电话后脸色大变，急匆匆地开始给她收拾行李。她哭闹着不想走，还没跟小伙伴告别。奶奶当时好像又急又怕地说了句什么？

对了！奶奶当时一边收拾一边念叨：「造孽啊……旁边化工厂出大事了……听说死了人……这地方不能待了，赶紧走赶紧走……」

一股寒意顺着林夕的脊椎猛地窜上。

当年让她仓促离开的原因……

和陈默一家遭遇那场灭顶之灾的源头……

竟然是……同一场事故？！

她是因为那场事故的波及而仓惶逃离。

而他，却被永远地留在了事故惨烈的中心，失去了所有。

这个迟来了近十年的、残酷的巧合，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林夕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屏幕上那个简单的问题，手指冰冷，一个字都打不出来。

她该如何回答？

她能告诉他，她当年的“不告而别”，恰恰是因为他所承受的那场灾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