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带了个女朋友（1/2）

火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鸣，在腊月的寒风里裹着细碎的雪粒，撞得车窗玻璃微微发颤。

我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凝结的白霜，视线死死盯着窗外缓缓后退的白杨树。

枝桠光秃秃地戳向铅灰色的天空，像极了小时候在村口攥着的枯树枝，只是此刻眼底的情绪，比那时复杂了千万倍。

“别紧张，叔婶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身旁传来温软的声音，林晓燕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口，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暖意，却让我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棉袄，是出发前我带着她去县城百货大楼买的，领口别着一枚小小的梅花胸针，还是她自己绣的，针脚细密得很。

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垂在肩头，被火车里的暖气烘得带着点淡淡的皂角香，那是她常用的胰子味，干净又清爽。

我转头看向她，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眉眼弯弯的，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的帆布包，包上绣着的两只小兔子，耳朵都快被她捏得变了形。

这是她第一次跟我回村里，也是我第一次把女朋友带回家，说不紧张是假的，我甚至昨晚在县城的招待所里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脑子里全是叔婶看到晓燕时的模样。

怕他们觉得晓燕是城里姑娘（其实晓燕家是邻县的小镇，只是比我们村热闹些），吃不惯村里的苦，又怕晓燕嫌弃我们家穷，住不惯土坯房、睡不惯土炕。

“该紧张的是我才对。”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小小的，掌心有点出汗，“我们村条件差，路不好走，住的也是土房子，你要是住不惯，咱们就多待几天就回县城，别硬扛着。”

晓燕摇摇头，反手握紧了我的手，眼神变得坚定了些：“我不怕条件差，你之前跟我说过你们村的事，说叔婶人特别好，还说村里的空气新鲜，有山有水的，我早就想过来看看了。

而且，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住哪里都一样。”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暖烘烘的，眼眶都有点发热。认识晓燕是在去年夏天，我在县城的中学代课，她是学校里的语文老师，我们俩在一个办公室办公，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性子温柔，待人真诚，课也讲得好，学生们都喜欢她。我那时候刚代课没多久，经验不足，备课到深夜是常事，有时候遇到难题，晓燕总会主动帮我，给我讲她的教学经验，还会把她的备课笔记借我看。

一来二去，我们俩就熟络了起来，偶尔下班后，我会请她去县城的小饭馆吃碗面，或者陪她去菜市场买些菜。

有一次，我骑自行车送她回家，路上遇到下雨，我把雨衣脱下来给她披，自己淋得浑身湿透，她到家后，赶紧给我找了干净的衣服让我换，还煮了姜汤给我喝。

就是那时候，我心里悄悄动了心，觉得这个姑娘，是值得我好好对待的。

后来，我鼓起勇气跟她表白，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说她也觉得我踏实靠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大半年来，我们俩互相扶持，感情越来越深，眼看快过年了，晓燕主动提出跟我回村里看看叔婶，说要认认门，我既开心又忐忑，开心的是她愿意接纳我的家人和家乡，忐忑的是怕我们家的条件让她受委屈。

火车慢慢减速，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的声音，说前方到站就是我们县的火车站了。

我赶紧帮晓燕拎起帆布包，又把我肩上的大背包往上提了提，包里装着给叔婶买的年货。

给叔买了两瓶散装的白酒，给婶买了一块蓝色的布料，还买了些糖果和饼干，都是城里能买到的稀罕玩意儿，晓燕还特意给叔婶各买了一双棉鞋，说村里冬天冷，棉鞋暖和。

下了火车，一股寒风扑面而来，晓燕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把棉袄的领口拉紧了些。

县城的火车站比不得大城市，小小的站台，光秃秃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淡淡的光。

我把晓燕护在身后，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冷不冷？要不我把我的外套给你披上？”

“不用不用，我穿得挺厚的，不冷。”

晓燕笑着说，可我还是能看到她的耳朵冻得红红的，赶紧拉着她往火车站门口走，“咱们赶紧去坐班车，班车到镇上后，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到村里，别耽误了时间，不然天黑了路更难走。”

火车站门口停着几辆通往各个乡镇的班车，我们要坐的是去镇上的那辆，车身已经有些破旧了，车身上的油漆掉了不少，车窗上还结着冰。

司机师傅正坐在驾驶座上抽烟，看到我们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小伙子，回镇上啊？赶紧上车，再等两个人就走了。”

我拉着晓燕上了车，车里人不多，大多是回村里过年的乡亲，脸上都带着回家的喜悦。

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晓燕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人，还有窗外的风景，县城的街道两旁，挂着红灯笼，已经有了过年的氛围，路边的小摊上，卖春联、福字的，卖糖果、瓜子的，热闹得很。

班车慢慢驶出县城，往镇上的方向开去。

路边的风景渐渐变了，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宽阔的马路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雪地里偶尔能看到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树枝上，或者在雪地里啄食。

晓燕把脸贴在车窗上，时不时地跟我说话，问我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东西，眼里满是好奇。

“你看那边，那片田地，夏天的时候种满了玉米，长得比人还高，风吹过的时候，玉米叶沙沙响，可好看了。”

我指着窗外的田地对晓燕说，“还有前面那个小山坡，春天的时候开满了野花，红的、黄的、紫的，五颜六色的，我小时候经常跟村里的伙伴们去山上放牛、采野花、掏鸟窝。”

晓燕听得入了迷，嘴角一直笑着：“听起来真有意思，要是春天的时候，咱们能来这里看看就好了。”

“没问题，等明年春天，我带你来爬山、采野花，再带你去河里摸鱼，河里的鱼可多了，都是野生的，味道特别鲜。”我笑着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明年春天要带晓燕做的事。

班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镇上。镇上比村里热闹些，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开着门，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我们下了班车，我拎着东西，拉着晓燕往镇上的小卖部走，想给叔婶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到镇上了，让他们不用惦记。

小卖部里有一部老式的座机电话，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跟我认识。

看到我带着晓燕过来，大叔笑着打趣道：“石头（我的小名），这是你对象啊？长得真俊，比电视里的姑娘还好看！”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说：“是啊，叔，这是晓燕，我带她回村里过年。麻烦你帮我接一下我们村的电话，我跟我叔婶说一声。”

“好嘞，没问题。”大叔一边拨电话，一边跟晓燕打招呼，“姑娘，第一次来我们镇上吧？镇上条件一般，别嫌弃啊。”

晓燕笑着摇摇头：“不嫌弃，镇上挺热闹的，挺好的。”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是叔接的电话。“喂，谁啊？”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沙哑，却很亲切。

“叔，是我，石头。”我握着电话，声音有点激动，“我跟晓燕已经到镇上了，马上就往村里走，你们不用惦记我们，也不用来接我们，我们自己能回去。”

“石头啊，你可算到了！”叔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我跟你婶早就等着你们了，你婶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屋子，还杀了一只鸡，说要给你们做小鸡炖蘑菇。”

“我这就去村口接你们，镇上到村里的路不好走，还有雪，你们慢点走，别着急。”

“不用接，叔，我们自己能走，你在家等着就行。”

我连忙说，可叔根本不听，说：“不行，必须得接，雪地里路滑，万一摔着了怎么办？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在小卖部等着我，别乱跑。”

说完，叔就挂了电话。我无奈地笑了笑，跟晓燕说：“我叔非要来接我们，咱们就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吧。”

晓燕点点头，笑着说：“叔真贴心，看得出来，叔婶都很疼你。”

“是啊，叔婶对我可好了。”

我感慨地说，心里暖暖的。我从小就没了爹娘，是叔婶把我拉扯大的，供我读书，给我做饭，我受委屈了，他们会安慰我，我生病了，他们会连夜背着我去镇上的卫生院。

在我心里，叔婶就跟我的亲爹娘一样，我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

我们在小卖部等了大概二十分钟，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在雪地里慢慢走来。

是叔，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袄，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帽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脸上冻得通红，却依旧迈着大步往前走。

“叔！”我大声喊了一声，拉着晓燕往叔的方向跑去。

叔看到我们，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加快了脚步，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笑着说：“石头，晓燕，你们可算到了，冷不冷啊？快，把手揣进兜里，别冻着了。”

我把晓燕拉到叔面前，笑着介绍道：“叔，这就是晓燕，我女朋友。晓燕，这是我叔。”

晓燕赶紧笑着跟叔打招呼：“叔，您好，麻烦您特意来接我们，真是不好意思。”

“不麻烦，不麻烦！”叔笑得合不拢嘴，上下打量着晓燕，越看越满意，“姑娘，长得真俊，还这么有礼貌，真是个好姑娘。快，咱们回家，你婶在家等着呢，饭都快做好了。”

说完，叔把我肩上的大背包拿下来，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又把晓燕的帆布包也放了上去，然后对晓燕说：“姑娘，雪地里路滑，你坐我的自行车，我带你回去，石头在后面跟着。”

晓燕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说：“叔，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您骑车带着东西就够累了，再带我，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叔坚持道，“你是第一次来我们村，路不熟，而且路不好走，坐自行车快，也不用冻着。听话，快上车。”

我也劝晓燕：“晓燕，你就坐叔的自行车吧，我在后面跟着，没事的。”

晓燕这才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叔又叮嘱她：“姑娘，抓好车座，别摔着了。”

说完，叔就推着自行车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三个人慢慢往村里走去。

镇上到村里的路确实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还积了不少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叔骑车骑得很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晓燕，生怕她摔着了。

晓燕坐在自行车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风景。

路边的田野里积满了雪，像一片白色的海洋，远处的山上也覆盖着厚厚的雪，巍峨壮观，偶尔能看到几间土坯房，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在寒风中慢慢散开，充满了烟火气。

“叔，你们村里的风景真好看，空气也特别新鲜。”晓燕笑着对叔说。

“好看吧？”叔笑着说，“夏天的时候更好看，田里绿油油的，山上开满了花，河里的水清清的，还能摸鱼、洗澡呢。等夏天的时候，让石头带你来玩，我给你们做烤鱼吃，可香了。”

“好啊，谢谢叔。”晓燕笑着说，眼里满是期待。

一路上，叔跟晓燕聊着天，问她家里的情况，问她在学校里的工作，晓燕都一一耐心地回答，叔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地夸晓燕懂事、能干。

我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叔和晓燕，心里满是幸福。一边是疼我爱我的叔，一边是我喜欢的姑娘，这样的场景，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到了村口。

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婶，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戴着一条围巾，手里拿着一个热水袋，正踮着脚尖往我们来的方向张望。

看到我们，婶立刻笑着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石头，晓燕，你们可算回来了！”

“婶！”我笑着喊了一声，晓燕也赶紧从自行车上下来，笑着跟婶打招呼：“婶，您好。”

婶拉着晓燕的手，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姑娘，长得真秀气，比石头跟我说的还好看！一路上累不累啊？冷不冷？快，把这个热水袋拿着，暖暖手。”

说着，婶就把手里的热水袋递给了晓燕，晓燕不好意思地接过，笑着说：“谢谢婶，我不累，也不冷，麻烦您惦记了。”

“不麻烦，不麻烦！”婶拉着晓燕的手，舍不得松开，“快，咱们回家，家里暖和，饭都快做好了，小鸡炖蘑菇，还有你叔昨天去河里钓的鱼，都是你爱吃的（其实是我爱吃的，婶记混了）。”

我和叔拎着东西，跟在婶和晓燕后面，往家里走去。村里的乡亲们看到我们，都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眼神都落在晓燕身上，小声地议论着，脸上满是好奇和羡慕。

“这就是石头带回来的女朋友吧？长得真俊啊！”

“是啊，看着就懂事，石头真是好福气！”

“叔婶这下该高兴了，石头终于带对象回家了！”

听着乡亲们的议论，我心里有点不好意思，却也很开心，晓燕也有点害羞，脸上泛起了红晕，却依旧笑着跟乡亲们点头打招呼。

很快，我们就到了家。我们家是三间土坯房，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扫得干干净净的，还洒了些炉灰，防止滑倒。

婶拉着晓燕进了屋，屋里烧着煤炉，暖和得很，墙壁上贴了几张年画，有财神爷的，有胖娃娃的，充满了过年的氛围。

“姑娘，快坐，别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婶拉着晓燕坐在炕边，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一路上渴了吧？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晓燕接过水杯，笑着说：“谢谢婶，您太客气了。”

叔把东西放在地上，笑着说：“石头，你带晓燕四处看看，我去帮你婶做饭。”

“好嘞，叔。”我点点头，拉着晓燕的手，给她介绍家里的情况：“晓燕，这是我们家的堂屋，左边是我叔婶的房间，右边是我的房间，里面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

晓燕点点头，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堂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一个暖壶和几个茶杯，墙上挂着一张我和叔婶的合影，是我去年代课领了工资后，带他们去县城拍的。

左边的房间里，放着一张土炕，炕上铺着厚厚的褥子，叠着整齐的被子，右边的房间是我的，里面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满了我的课本和备课笔记，墙上还贴了几张我写的毛笔字。

“你的房间收拾得真干净，还摆了这么多书。”晓燕笑着说，拿起书桌上的一本备课笔记翻了翻，“你备课真认真，笔记写得这么详细。”

“都是晓燕你教我的，你以前不是经常跟我说，备课要认真，才能把课讲好吗？”我笑着说，心里暖暖的。

晓燕脸一红，放下备课笔记，笑着说：“我就是随便说说，主要还是你自己用心。”

我们在屋里聊了一会儿，婶就喊我们吃饭了。饭菜很丰盛，有小鸡炖蘑菇、红烧鱼、炒青菜，还有一盘凉拌木耳，都是家常菜，却做得香喷喷的，让人直流口水。

“姑娘，快尝尝，这是你婶特意给你做的小鸡炖蘑菇，你婶的手艺可好了！”叔给晓燕夹了一块鸡肉，笑着说。

晓燕接过鸡肉，尝了一口，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好吃！婶，您做的鸡肉真好吃，比县城饭馆里的还好吃！”

听晓燕这么说，婶笑得合不拢嘴：“好吃就多吃点，别客气，锅里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