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他直接拒绝（1/2）

深秋的风卷着碎叶，掠过青灰色的瓦檐，在鸿胪寺的朱红廊柱间打着旋儿，带出几分萧瑟的凉意。

沈砚之站在议事堂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目光落在庭院中那株半枯的梧桐树上，神色沉静得看不出情绪。

堂内的气氛却与窗外的静谧截然不同，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户部尚书周显之背着手，来回踱着步，锦袍的下摆扫过光滑的金砖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脸上满是焦灼，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沈大人，此事关系到北疆三州的民生，也关乎朝廷的安稳，你当真要如此决绝？”

“沈砚之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周显之，语气听不出波澜：“周大人，此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行。”

“清楚？”周显之猛地停下脚步，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沈大人只说不行，却不说为何不行！”

“北疆遭遇百年不遇的雪灾，粮草断绝，百姓流离失所，若不能及时调运江南的漕粮过去，不出三个月，那里必定会酿成民变！到时候，匈奴人再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说着，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递到沈砚之面前：“这是北疆经略使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如今北疆各城的粮仓已经见底，城中百姓甚至开始易子而食。”

“沈大人，你身居吏部尚书之位，掌天下官员考核任免，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吗？”

沈砚之没有去接那份奏折，只是淡淡道：“北疆的灾情，我自然知晓。”

“陛下已经下旨，命工部赶制棉衣，民政部发放赈灾银两，这些举措正在推进之中。至于漕粮调运之事，并非我不愿，而是实在不可行。”

“为何不可行？”一旁的礼部侍郎李默忍不住插话，他性子温和，此刻却也面带急色，“江南今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漕运河道也畅通无阻，按理说调运百万石粮食并非难事。”

“沈大人掌管官员调度，只需下令让江南各州府配合，此事便可办成，为何要执意拒绝？”

沈砚之看向李默，眼神中多了几分郑重：“李大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江南虽丰收，但今年夏秋之际，长江中下游遭遇了持续一个月的暴雨，许多粮仓被淹，粮食受潮霉变的不在少数。”

“各州府上报的粮食储量，有三成是虚数，实际可调用的粮食，远没有账面那么充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漕运看似畅通，实则隐患重重。”

“去年黄河决堤，冲毁了多处漕运码头，虽经抢修，但承重能力大不如前。”

“百万石粮食，需动用千艘漕船，如此庞大的船队，一旦在狭窄河道相遇，极易发生拥堵，甚至引发沉船事故。届时，粮食不仅运不到北疆，反而会白白损失。”

周显之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冷哼一声：“沈大人这是在找借口！粮仓受潮？可以晾晒！漕运有隐患？可以加派人手疏导！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何沈大人偏偏要放大困难，拒绝调运？”

周大人，沈砚之的语气终于冷了几分，治理地方，不是纸上谈兵。

粮食晾晒需要场地，需要人力，江南各州府本就因暴雨过后的重建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处理此事？

至于漕运疏导，更是需要精通河道的官员统筹调度，如今这样的人才，都在黄河沿岸治理水患，根本抽不开身。

他走到案前，拿起一本厚厚的账册，翻开其中一页，递到周显之面前：“这是江南各州府上报的实际存粮账目，上面有各州知府的亲笔签名和手印，绝非虚言。”

“你看，苏州府上报存粮二十万石，实际可动用的仅有十二万石；杭州府存粮十八万石，霉变损耗后只剩十万石。”

“就算把江南各州的余粮全部调集，也不足八十万石，远远达不到北疆所需的百万石。”

周显之低头看了看账册，脸色微微一变，但依旧强辩道：“八十万石也好过没有！能救多少百姓是多少！沈大人为何连这八十万石也不愿调运？”

“因为这八十万石，是江南百姓的救命粮。”

沈砚之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江南虽丰收，但暴雨过后，许多农田被冲毁，明年的收成尚未可知。”

“若将这仅有的余粮全部调走，明年江南遭遇荒年，百姓又该如何生存？难道要让江南也陷入民变的危机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内众人：“朝廷赈灾，当兼顾各方，不能顾此失彼。”

“北疆有难，我们应当救援，但绝不能以牺牲江南的安稳为代价。周大人只看到了北疆的危机，却忽略了江南的隐患，这并非为官之道。”

李默皱了皱眉，沉吟道：“沈大人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北疆的情况实在危急，若不调运粮食，恐怕真的撑不了多久。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自然有。”

沈砚之语气缓和了些许，

我已经上书陛下，建议从关中调运粮食。

关中今年粮食丰收，存粮充足，且距离北疆较近，走陆路运输，比漕运更加快捷，也能避免漕运的诸多隐患。

同时，我已下令让北疆经略使就地筹措粮食，鼓励富户捐粮，朝廷给予爵位赏赐。双管齐下，应当能解北疆的燃眉之急。

周显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关中调粮？沈大人莫非忘了，关中去年遭遇旱灾，虽今年丰收，但存粮大多用于弥补去年的亏空，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可调？”

“至于鼓励富户捐粮，那些富户个个吝啬如命，岂能轻易拿出粮食？沈大人这办法，根本就是缓不济急！”

“关中的存粮，足够支撑北疆三个月的需求。”

沈砚之语气坚定，“我已经派人核实过关中的存粮账目，绝非虚言。至于富户捐粮，并非不可行。”

“北疆经略使麾下有一员猛将，名为秦峰，此人刚正不阿，且颇有威望，让他负责此事，定能说服那些富户。”

“再者，朝廷的爵位赏赐并非虚衔，对于那些富户而言，能获得爵位，是光宗耀祖之事，他们未必会拒绝。”

他看向周显之，目光锐利：“周大人，调运江南漕粮，看似是解燃眉之急，实则是饮鸩止渴。”

“一旦江南出现危机，后果比北疆的民变更为严重。江南是朝廷的财赋重地，若江南动荡，朝廷的财政便会崩溃，到时候别说救援北疆，整个天下都可能陷入混乱。此事，我绝不能同意。”

堂内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作响。

周显之看着沈砚之坚定的神色，知道他心意已决，再争辩下去也无济于事。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沈大人，你可知你今日的决定，会引来多少非议？那些言官定会弹劾你不顾北疆百姓死活，到时候，你恐怕难以自证清白。”

沈砚之淡淡一笑，神色坦然，为官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念，而非计较个人得失。

若我的拒绝，能换来江南的安稳，能让朝廷找到更稳妥的救援之法，即便引来非议，我也心甘情愿。至于弹劾，我问心无愧，自然不惧。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英明，想必也能理解我的苦心。北疆的灾情固然严重，但朝廷的安稳更为重要。”

“我已将所有利弊都写在奏折中，呈给了陛下，相信陛下会做出明智的决断。”

李默看着沈砚之，眼中露出几分敬佩之色：“沈大人高风亮节，李某佩服。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谨慎行事。”

“若关中调粮出现变故，富户捐粮也未能如愿，到时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