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有人想回城(1/2)

谷雨的雨下得绵密,把夜校的窗玻璃打湿成一片朦胧。

苏瑶正蹲在灶膛前添柴,听着锅里玉米粥咕嘟冒泡的声响,门外突然传来林晓燕的啜泣声。

她掀开门帘出去,见林晓燕抱着个蓝布包蹲在台阶上,辫子上还沾着泥点,像是刚从地里跑回来。

“咋了这是?”苏瑶往她手里塞了块热毛巾,林晓燕攥着毛巾抹眼泪,声音抖得不成样:“建军……建军要回城了。”

苏瑶的心猛地沉了沉。赵建军是队里的后生,跟林晓燕好得蜜里调油,开春时还一起帮着陆逸尘搭育秧棚,两人蹲在田埂上绑竹竿的模样,像极了并蒂的谷穗。

她往屋里喊了声“逸尘”,陆逸尘正蹲在桌前编竹筐,闻言手里的竹篾“啪”地裂了道缝,赶紧擦了擦手往外走。

“公社文书刚来说的,”林晓燕抽抽噎噎地说,“他哥在城里工厂当主任,能给建军办回城指标……他刚才跟我说,让我跟他走,可我爹娘年纪大了,走不开啊。”

她把蓝布包往地上一摔,里面掉出件新做的蓝布衫,是她连夜给赵建军缝的,针脚密得能数出个数。

陆逸尘蹲在林晓燕身边,捡起那件蓝布衫拍了拍泥:“建军咋说?”

“他就说‘城里好’,”林晓燕的眼泪掉在布衫上,洇出小湿痕,“说城里不用蹲在地里晒,顿顿能吃白面馒头……可他咋不想想,咱队里的试验田刚插了秧,张婶的猪崽还等着他帮忙阉呢。”

正说着,赵建军红着眼圈从外面进来,手里攥着张回城申请表,纸角都被捏皱了。

“我也不想走,”他往墙上一靠,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可我娘天天托人带信哭,说我爹病了没人照顾……再说那指标金贵,错过了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苏瑶往灶房端了碗热粥递给他:“先吃饭。事得慢慢想。”赵建军没接,只是盯着林晓燕:“你跟我走呗?我去城里给你找个轻松活,在工厂食堂洗菜都行,总比在地里薅草强。”

林晓燕别过脸不吭声,手指抠着台阶缝里的泥。

苏瑶看着心里发酸,她懂林晓燕的难,一边是朝夕相处的情分,一边是生养自己的爹娘;也懂赵建军的慌,一边是城里的安稳日子,一边是舍不得的人。

夜里赵建军没走,跟陆逸尘挤在炕上。苏瑶听见他们低声说话到后半夜,陆逸尘说“晓燕娘的腿不好,离不得人”,赵建军说“我娘总说城里姑娘体面,可我就想娶晓燕”。

后来没了声响,苏瑶往灶膛添了把柴,火光照着墙上贴的谷种报纸,心里沉甸甸的,谁不想回城呢?可这村里的地,村里的人,早像谷种扎了根,哪能说走就走。

第二天赵建军去队部填表,林晓燕蹲在河边洗野菜,眼泪掉在水里,惊得小鱼窜来窜去。

苏瑶蹲在她身边摘菜,没提赵建军的事,只说“你上次绣的枕套真俊,张婶还问我要花样呢”。

林晓燕抹了把脸笑了笑,指尖却把野菜掐得稀烂:“我给建军纳的鞋底还没做完呢。”

陆逸尘去试验田时,见赵建军蹲在田埂上发呆,手里攥着把刚抽穗的稻秧。“这稻种若能成,队里每人能多分二十斤粮。”

陆逸尘往他身边蹲,“你走了,谁帮我拉犁?”赵建军把稻秧往水里一扔:“我昨夜里梦见在城里工厂上班,机器轰隆隆响,可醒了听见东河的水声,倒觉得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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