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倒影债(2/2)

我没当场戳破他,这种靠邪术偷运的,一旦被惊动,要么狗急跳墙,要么换个地方接着害人,得一次性断了他的路。回家翻出樟木箱底的老铜镜,是早年从个老户人家收的,镜面磨得光可鉴人,背面铸着二字,边缘还刻着圈云纹。我取了点朱砂,混着晒干的糯米汤调成糊,在镜背云纹缝里悄悄画了反咒符归元气咒——符咒细得像头发丝,干了后和铜锈混在一块儿,半点看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这面铜镜又去了旧货市场。刚走到拐角,就见刘摊主正拿块软布给镜子掸灰,见我来,抬头笑了笑,眼角的纹又堆起来:今儿看中哪面?我这儿新收了面菱花镜,框子是老榆木的。

我没答话,拿起怀里的铜镜假装看,我要找面配得上老衣柜的,框子得沉实,边说边往他的摊子挪,趁他转身给旁边客人拿那面菱花镜的功夫,飞快地用手里的铜镜挨着他摊上的镜子照了一圈——没发出啥动静,只有镜面轻轻闪了下,像被太阳扫了眼,快得没人留意。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低着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念破咒诀,窃来之运,如沙筑塔。今日尽还,反噬自受。

咒诀刚落,就听刘摊主一声,手里的菱花镜掉在地上,木框磕出个豁口。他身子猛地一震,脸上的笑僵住了,先前那股红光地就没了,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嘴唇发白,连站都站不稳,腿一软就瘫在摊前的小马扎上,又顺着马扎滑到地上。

他捂着胸口直哼哼,额头上全是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眼神里满是惊恐,直勾勾盯着摊儿上的镜子,嘴里嘟囔着别找我不是我的我没偷多少,声音抖得不成调,像是看见啥吓人的东西正往他身上扑。

再看他摊上的镜子,刚才还透着点温润的亮,这会儿全暗了,蒙着的那层灰像生了根似的,擦都擦不掉,看着就剩些旧铜烂木,再没半点先前的雅致,连照出的人影都发乌,没了灵气。

我没停留,把手里的铜镜揣回怀里,转身往市场外走。身后传来旁人的议论声,老刘这是咋了?是不是中暑了?,乱糟糟的,我没回头。

后来听市场里的人说,刘摊主那天被他儿子抬走了,之后就再没来出摊。有人去他家问过,说他回家就病了,发烧不退,说胡话,家里也接连出事——先是房顶漏水,把床褥泡得透湿;接着是存着钱的抽屉锁自己开了,里头的票子少了一半;后来连院子里养的鸡都死了两只,倒比之前买镜子的人还倒霉,算是把偷来的霉运全还回来了。

而那些买过镜子的人,没人知道咋回事,只说后来顺了——张婶晒被子,楼上再没泼过脏水,还主动下来道歉,说那天是孩子调皮;那小伙子骑车,一路顺顺当当,还捡着个没人要的旧车筐,刚好能放东西;丢工资的姑娘,过了两天接到派出所电话,说有个环卫工捡到了她的钱包,钱一分没少。

有回路过旧货市场,那拐角的摊子空着,地上积了层薄尘,风一吹,卷着碎纸片儿打旋。我望着那儿叹口气,有些债,镜子照不出来,可该还的,迟早得还。靠偷来的运撑着,看似风光,实则像踩着薄冰过河,冰一破,掉下去的还是自己。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便宜,不过是先赊后还,利息却比啥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