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兽魇(2/2)

我猜是前段时间园区扩建闹的。上个月园方在猛兽区旁边修新的投喂通道,打地基时用了打桩机,震得地皮都颤,怕是把这股老早的“气”给抖了出来。这东西该叫“兽魇”,是蛮荒时候的狠劲凝成的,现代野兽对这股气最敏感——既是怕,又被勾得动了野性,才会疯疯癫癫;老郑说的“眼睛”、小林听见的咆哮,是这股气撞在人精神上的反应,至于那爪痕,估摸是这股气攒得久了,稍微显了点形,跟念力似的扫到了他。

“那咋办?”老周从后头追上来,急得直搓手,“总不能把那片山挖了吧?那林子是保护地,动不得。”

“不用挖,得安抚。”我蹲在铁丝网外瞅了瞅,“先把猛兽区关了,把动物转移到西边的临时笼舍,离这片山林远点,别让那股气再撩拨它们。”

老周立刻让人去安排,又按我说的,找来了些玉石碎料——都是些边角料,不值钱,可玉石性子稳,能压得住躁气。我让工人在山林周围挖了圈浅沟,把玉石碎料混着朱砂埋进去,又在沟边摆了八个陶盆,里头燃着檀香和柏香,算是个简易的“安灵镇煞阵”。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掺了些晒干的薰衣草和洋甘菊,闻着温吞,能平抚躁劲。

我还请了动物园的老驯兽师王师傅。老王跟动物打了三十年交道,懂它们的脾性,每天带着驯兽哨子在阵法外围吹——吹的是模仿母兽安抚幼崽的调子,低低的,像哼摇篮曲;生物学家也来搭手,在林边放了些能让动物放松的信息素,又架了个小音箱,持续播放着山林里的流水声、鸟鸣声,都是从自然保护区录来的原声。

头两天没啥动静。转移到临时笼舍的山君还是趴在角落扒地,狼群虽不撕咬了,却总挤在一起发抖。老郑夜里巡逻,还说偶尔能觉出那股“盯人的眼神”,只是没之前那么冷了。

到第三天傍晚,我蹲在阵法边抽烟,闻着檀香混着草木气,突然觉得那股压人的暴虐感轻了些——像胸口的石头被挪开了半块。掏出罗盘看,指针不颤了,稳稳地指着山林方向,不像之前那般狂躁,倒像个闹够了的孩子,慢慢静了下来。

老郑这时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山君不撞网了!刚去喂肉,它竟抬头看了我一眼,还用鼻子闻了闻肉盆!”没过多久,他又带来消息,狼群挤在临时笼舍的草堆上打盹,有只小狼还往母狼怀里钻;小林胳膊上的爪痕也消了,只剩浅浅的印子,他说昨晚巡夜,再没听见那怪吼声。

又过了两天,园方试着把山君放回原来的笼舍,它竟乖乖地趴在假山上晒太阳,投喂时虽没蹭手套,却也没闹脾气;豹子重新蜷回了假山洞,白天再没出来踱步。

后来园方没再动那片山林,只在铁丝网外又加了圈木围栏,立了块“生态保护区”的牌子,上头刻着“万物有灵,各安其域”。猛兽区重新开放那天,我去看了看,山君趴在假山上舔爪子,阳光洒在它背上,毛泛着金亮的光,见人靠近,也只是抬眼瞥了瞥,又低下头继续舔,跟以前一样温吞。

老郑蹲在老虎园外抽烟,笑着说:“现在夜里巡逻,心里踏实多了。那股盯人的劲儿,彻底没了。”

我望着那片被围起来的山林,倒觉得那底下的老东西,或许也不是故意要闹。它只是记着蛮荒时候的猎场,忘了现在早不是剑齿虎追着猛犸跑的年代。野性这东西本就藏在骨头缝里,受着规矩辖制才能安稳——真要是脱了缰,就成了伤己伤人的暴虐,那可就失了本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