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凶宅-葬歌循环(2/2)

顺着楼梯往下走,血腥味和尸蜡味更浓了。地下室确实被工人清过,墙刷得雪白,地上铺了层防潮垫,摆着几张新拆封的沙发,角落里放着架钢琴——不是之前那架旧的,是架崭新的黑色三角钢琴,琴腿亮得能照见人影,应该是钱老板听工人说有旧钢琴,特意让人换的新的。我刚站定,罗盘“咔”地一声,指针抖得更疯了,针尖死死扎向钢琴,铜针都快弯成了弧。

没等我开口,“叮…咚…”两声,钢琴声毫无征兆地响了。

就在这死寂的地下室里,冷不丁钻入耳膜。不成调,硬邦邦的,像有人用冰锥在按琴键,正是那首童谣的开头——“月儿弯,照窗台,囡囡等娘回来…”调子走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熟稔,绕着墙根转了一圈,又飘回耳边。

我心里咯噔一下,总算明白了。哪是什么撞邪,是怨念在循环。当年囡囡出事时,怕是正在弹这首童谣——她娘教她的,邻居说之前总听见别墅里飘出这调子。恐惧、疼、还有没等到娘的委屈,攒成了化不开的怨,跟这别墅拧在了一起。地下室是她练琴的地方,钢琴是她最亲的东西,自然成了怨念的根。就像盘录坏了的磁带,把死前的片段反复播:地板渗的不是新血,是当年的血印子;钢琴声不是谁在弹,是她没弹完的调子;窗户上的剪影,是她没散的魂还蹲在那儿等娘。

钱老板的翻新,等于给这盘旧磁带换了新机器,按下了播放键;那法师更蠢,法事的香火灵气没镇住怨,反倒被怨念吸了去,成了新的“电池”,不仅没超度,反倒把自己的魂也拖进了这循环里——他现在哼的童谣,哪是自己哼的,是被怨念逼着,一遍遍重复囡囡的最后一刻。

“尘归尘,土归土,循环也该断了。”我没往钢琴那边走,那是怨念的核心,碰不得。蹲在地下室中央,从帆布包里掏东西:先是一小袋烈性炸药的粉末,是托开矿场的朋友弄的,细得像面粉,能炸碎这怨念赖着的共振结构;再倒出黑狗血、朱砂,混着大把粗盐,用矿泉水瓶里的水搅成糊状,这是“破煞雷粉”。我凭着记忆在地上画“解离湮灭阵”,粉糊在地上凝得快,画出的纹路弯弯绕绕,像把锁,把钢琴圈在正中间。

画完阵时,墙角的钢琴又响了一声,“叮”的一下,像叹息。我对着虚空低低说了句:“安息吧,囡囡。别再困在这儿了,你娘要是知道,也不想看你这样。”话音落,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阵角的引信。

引信“滋滋”响着,火星子往前窜,在地上拖出条红亮的线。没一会儿,“轰隆——!!!”一声闷响,地下室震得厉害,脚底下的地板都在颤,火光“腾”地窜起来,有半人高,冲击波把旁边的沙发掀得翻了个身,灰尘簌簌往下掉。我早退到楼梯口,捂着耳朵看,那架新钢琴被炸开了花,琴键飞得到处都是,有个键落在我脚边,上面还沾着点暗红的漆;墙角裂了道缝,白墙掉灰,露出里头的旧砖;地上的阵被火光烧得发亮,粉糊化了,顺着裂缝往下沉,没了踪影。

等烟散了,尘埃落定,地下室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我走进去,那股子血腥味、尸蜡味没了,也不觉得冷了,空气里只剩炸药炸过的焦糊味,呛人,却让人踏实。掏罗盘出来,指针平平整整的,安安静静指着北,再没抖一下。

后来钱老板听了我的,没再提翻新的事,直接找了工程队把别墅推平了。挖土机掘地下室地基时,在水泥地里掘出块小小的骨头,只有指节长,不知是不是囡囡的。钱老板没让工人扔,自己找了块红布裹着,开车去了城郊的墓园,找了个有花的角落埋了,还摆了束白菊。

再后来,他在原址建了个小游乐场。没装什么复杂的器械,就一架滑梯,两个秋千,还有个小小的沙坑,围了圈矮矮的木栅栏,门上挂着块牌子,写着“囡囡乐园”。附近的孩子都爱来这儿玩,我路过看过一回——春末的午后,阳光暖洋洋的,几个孩子在沙坑里挖沙子,笑声脆生生的,秋千荡得老高,风把笑声吹得老远。

再也没人听见那首阴恻恻的童谣了。

有些伤痛太沉,像长在骨头上的疤,绕不开,也解不了。或许只有把装着痛的壳彻底拆了,让新的阳光照进来,让新的笑声盖过去,才能真的把循环断了。就像那栋别墅,推平了,建了游乐场,才算给了囡囡一个真正的结局,也给了活着的人一个往前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