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头发胡同(2/2)
我心里大概有了数。桂姨是把头发看得比命重,死后执念没散,魂魄缠在了头发上,又念着这住了一辈子的巷子,就化成了“发灵”。雨水一泡,怨念就涌出来,把心里的“头发”撒了满地;夜里摸人头发,是记着生前给人梳头的习惯;刘婶梦到的红衣女人,就是她执念化的形。这堵老墙,怕是她以前住的屋子拆了留的墙根,魂魄就附在这儿。
“先让街坊们别往这儿来。”我跟张大妈说,“把扫帚、簸箕拿过来,再找点盐和艾草灰,越多越好。”
张大妈应声去了。我蹲在老墙根下,先把墙缝里的头发一点点抠出来——那些头发沾在砖上,硬得像胶水粘的,抠的时候总觉得指尖凉飕飕的,像碰着了冰。抠干净了,从包里摸出个玉梳来——是前阵子收的老物件,玉质温温的,梳齿圆润,专门用来安抚这类跟“梳理”有关的执念。我把玉梳塞进最宽的那条墙缝里,又用旁边的湿土把缝填实了:“青丝本是寻常物,别让执念缠了身。”
刚填完,张大妈就带着几个街坊来了,手里拎着盐袋和艾草灰,还有个大盆。我把盐和艾草灰倒在盆里,掺了点清水搅成糊糊,往巷子里的排水口倒:“这是净秽粉,能把地上的头发化了,也能挡挡怨气。”
粉糊倒进排水口,“滋滋”响了两声,地上的头发竟真的慢慢变淡了,像被水融了似的,没一会儿就不见了,只留些湿印子在地上。
“还有最后一步。”我跟张大妈说,“找个红布包,把之前扫起来的头发都装进去,再写张‘解怨结’的符贴上。咱们去巷口烧柱香,再把布包送到城郊的大佛寺,请师父们超度过,让她彻底放下。”
街坊们都应了。有人回家拿红布,有人去买香,没一会儿就凑齐了。巷口摆了个小香炉,香点起来,烟慢悠悠地往上飘,混着雨丝散在空气里。张大妈捧着红布包,轻声念叨:“桂姨啊,都过去了,别在这儿熬着了。去该去的地方,好好歇着吧。”
念完了,几个年轻小伙拿着布包往大佛寺去了。我们站在巷口等,雨慢慢小了,变成了毛毛雨。再往巷子里看,地上干干净净的,青石板亮堂堂的,连一丝头发的影子都没有了。那股甜腻的头油味也淡了,只剩雨水洗过的清新气。
打那以后,头发胡同再没长过怪头发。刘婶夜里也听不见梳头声了,见了人又能笑眯眯地唠嗑。只有偶尔下雨的时候,站在那堵老墙根下,还能闻着一丝丝淡淡的桂花香,像谁路过时,不小心掉了滴头油在地上似的。
张大妈后来跟我说,那玉梳她总记着,有回路过老墙,摸着墙缝,还能觉出点温乎气。“说不定是桂姨拿着梳梳头呢。”她笑着说,“梳顺了,心就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