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不熄灭的舞台灯(1/2)
不息的舞台灯
老城区的拐角,像被时光遗忘的褶皱,藏在鳞次栉比的新式商铺之间。青砖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爬山虎,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曳,露出底下斑驳的墙面——那是一座由旧电影院改造的livehouse,门牌上“星尘现场”四个霓虹字已经有些褪色,夜晚亮起时,红的绿的光混在一起,倒有种说不清的复古韵味。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啤酒泡沫、烟草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墙面还留着当年电影海报的残痕,边角卷翘,颜色泛黄,能隐约辨认出《庐山恋》《牧马人》的片名,像是时光不小心遗落的碎片。原本排列整齐的木质座椅早已被拆除,换成了错落有致的吧台和散座,吧台后的酒柜里摆满了各色酒瓶,灯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唯有舞台正中那盏老式追光灯,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模样——黄铜灯架锈迹斑斑,像老人手臂上的皱纹,灯碗蒙着一层薄尘,却在黑暗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执拗,仿佛一位坚守岗位的老哨兵。
livehouse的老板老周,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他守着这个地方已经十年了,从最初破败的旧电影院,一点点改造成如今的模样,这里就像他的孩子。可近来,这里却出了件怪事,让他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每当深夜打烊,工作人员锁好门离开后,那盏追光灯总会在无人操作时自行亮起。惨白的光圈精准地锁定在空荡荡的舞台中央,像一只孤独的眼睛,凝视着台下漆黑的观众席。偶尔,光圈还会微微颤动,缓慢地左右移动,仿佛在追踪一个看不见的演员,沿着某种固定的轨迹走位、停顿,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表演。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的是保洁阿姨张姐。那天凌晨,她提前来打扫卫生,刚推开门,就被舞台上的亮光吓了一跳。空荡荡的剧场里,只有那盏追光灯亮着,惨白的光打在积尘的地板上,显得格外诡异。张姐以为是哪个工作人员忘了关灯,可检查了一遍,发现所有的开关都处于关闭状态,门窗也都锁得好好的。她越想越怕,连卫生都没敢打扫,就慌慌张张地给老周打了电话。
老周赶到时,那盏灯还亮着。他绕着舞台转了好几圈,又检查了后台的电路,却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可能是线路老化,接触不良吧。”他这样安慰自己,第二天一早就请了电工来检查。可电工里里外外查了一遍,摇着头说:“周老板,线路都是好的,开关也没问题,实在找不到原因。”
老周不甘心,又接连请了两拨电工,结果都一样。久而久之,这件事在圈内传开了。有人说这地方闹鬼,是当年电影院里死过人的冤魂在作祟;还有人添油加醋,说深夜路过时,能听到剧场里传来模糊的台词声。消息越传越玄,甚至有好几支乐队因为害怕,取消了预订的演出。眼看着生意一落千丈,老周急得满嘴起泡,嘴上的燎泡破了又起,吃饭说话都疼。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常来演出的乐队主唱给了他一个建议:“周哥,我认识一个人,叫陈默,他专门处理这种奇怪的事,你可以找他试试。”老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通过朋友找到了陈默。
陈默来的时候,livehouse刚结束一场下午场的演出。舞台上还残留着乐队的设备,工作人员正在清理散落的纸屑和空酒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背着一个旧背包,看起来三十多岁,眼神平静而深邃,不像那些故弄玄虚的“大师”。
他没急着检查灯光,而是找了个观众席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啤酒,静静观察着那盏悬挂在舞台上方的追光灯。阳光透过剧场顶部的天窗斜射进来,落在黄铜灯架上,给锈迹斑斑的金属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陈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盏灯上,仿佛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到灯的内部。
“陈先生,您看出什么了吗?”老周在他身边坐下,递过去一支烟。
陈默接过烟,却没点燃,只是夹在指间。“再等等,等天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老周点点头,没再多问。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两人就这么坐着,看着工作人员收拾完舞台,锁好门窗离开。夜幕渐渐降临,夕阳的余晖一点点消失,剧场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霓虹灯光偶尔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那盏追光灯突然亮了起来!
惨白的光圈刺破黑暗,稳稳地落在舞台中央,照亮了一小块积尘的地板。陈默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啤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感受着什么。老周也屏住了呼吸,心脏砰砰直跳,虽然已经见过好几次,可此刻在黑暗中,这盏灯显得格外诡异。
陈默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我能感受到一股能量,”他轻声说,“很强烈,就在舞台中央。”
“能量?”老周愣了一下,“什么能量?”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陈默的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中央的光圈,“一种是炽热的、迫不及待的‘登场渴望’,像即将上台的演员,盼着聚光灯的照耀;另一种是紧绷的、忐忑不安的‘演出焦虑’,带着对失误的恐惧,对掌声的渴求。”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股能量紧紧聚焦在舞台中央,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正站在光圈里,深呼吸,调整着状态,准备开始一场迟到了太久的演出。”
老周听得浑身发冷,却又莫名地觉得心酸。“您的意思是……这里真的有‘东西’?”
“不是鬼,”陈默摇摇头,“是执念。这里有一位永远等待着谢幕掌声的‘演员’。”
为了弄清真相,陈默和老周一起翻阅了livehouse的历史资料。这些资料被堆在后台的一个旧木箱里,上面落满了灰尘。木箱里有泛黄的演出海报、节目单、报纸报道,还有一些话剧团的老照片。
这座建筑始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最初是一家话剧团的专属剧院,名叫“红星剧场”。在那个没有电视、网络的年代,话剧是人们最喜爱的娱乐方式之一。每天晚上,剧场里都座无虚席,掌声、笑声、哭声此起彼伏。
在一堆杂乱的资料里,陈默找到了一张被遗忘的照片。照片已经有些褪色,边缘也有些破损,却依然能清晰地看到,一位年轻的男演员穿着戏服,站在舞台中央,头顶正是这盏追光灯。他的眼神明亮,像夜空中最亮的星,笑容里满是对舞台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照片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198读了大量关于梦想与坚持的书籍,只为更好地理解角色的内心世界。
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在剧院排练到深夜,用的就是这盏追光灯。灯光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可他却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整个舞台都是他的。
话剧团的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期待,觉得他一定会凭借这个角色一炮而红。可命运却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在首演的前一夜,林深在排练结束后,突发急性心肌炎,倒在了后台的化妆间里。当同事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夜空中的星》的剧本,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他的梦想,连同那部未完成的话剧,一起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个夜晚。
首演的日子如期而至,可主角却永远缺席了。话剧团的演员们站在舞台上,看着空荡荡的主角位置,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那场演出最终没有进行,剧场里只坐了寥寥几位林深的亲友,他们默默地坐着,直到灯光熄灭。
为了纪念林深,话剧团的人们将这盏追光灯保留了下来,放在了剧场的角落。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话剧渐渐没落,红星剧场也经营不下去了,几经转手,最终被老周买下,改造成了livehouse。在改造的时候,老周觉得这盏灯很有年代感,就把它重新悬挂在了舞台中央,却不知道它背后还藏着这样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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