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影之安魂曲（2/2）

排练的时候，那团黯色能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模仿的动作不再那么僵硬，偶尔竟能跟上她的节奏。林舒瑶看着镜中的影子，忽然觉得它不再那么可怕，反而有了一丝可怜。

月圆之夜，陈默让周姐清空了排练厅，只留下他们两人。月光透过高窗，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清冷的银辉。陈默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支白烛，点燃后放在镜子前，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会暂时切断它和你的连接，让它显形。”陈默的声音在寂静的排练厅里回荡，“你要做的，就是跳《影之舞》，用你的意念，邀请它一起跳。记住，不要排斥它，把它当成你的舞伴。”

林舒瑶深吸一口气，站到了镜子前。陈默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指尖结出复杂的印诀。忽然，林舒瑶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剥离感，就像脱下了一件贴身的衣服。她看向镜子，只见自己的影子旁边，缓缓浮现出另一道影子——那团黯色能量，终于以独立的形态，出现在了镜中。

它比她的影子更淡，更虚，动作依旧僵硬，像个刚学步的孩子，站在那里，带着一丝茫然和不安。

林舒瑶抬手，开始跳《影之舞》。踮脚，抬手，旋转，动作舒缓而坚定。她在心里默念：“来吧，一起跳。”

起初，那道影子只是呆呆地看着，没有动作。可随着她的舞步流转，随着烛火的跳动，它似乎受到了感召，慢慢抬起了手臂。动作依旧笨拙，甚至有些滑稽，可每一个姿势，都透着认真。

陈默在一旁低声诵念着安魂咒，声音柔和，像一双温柔的手，稳住了那道影子的形态。林舒瑶越跳越投入，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穿着不合身的练功服，在排练厅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基础动作，哪怕摔倒了，也立刻爬起来。

她又仿佛看到了那些湮没在历史里的舞者，他们在这间排练厅里，流着汗，流着泪，对着镜子，渴望着一丝机会。他们的执念，他们的不甘，都凝聚在这道影子里，渴望着被看见，被认可。

“放松，跟着节奏。”林舒瑶在心里说，指尖的动作愈发舒展。

镜中的影子似乎听懂了，动作渐渐流畅起来。它不再刻意模仿林舒瑶，而是有了自己的节奏。抬手时，它的指尖比林舒瑶更高一点；旋转时，它的脚步比林舒瑶更轻一点。那团黯色能量，慢慢变得通透，边缘泛起了淡淡的微光。

三分钟的舞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当林舒瑶最后一个动作落下，踮着脚，双手合十，镜中的影子也做出了同样的姿势，只是它的眼神里，少了迷茫，多了一份平静。

陈默走上前，轻声诵念：“你已成舞，无需再羡。此厅为你舞台，安住即可。”

话音落下，镜中的影子缓缓低下头，像是在鞠躬。然后，它化作一缕轻烟，缓缓沉入地板，与排练厅的木质地板融为一体。林舒瑶感觉到，空气中那股压抑的气息消失了，阳光透过高窗洒进来，温暖而明亮。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影子紧紧跟着她的动作，流畅，自然，真实。她抬手，影子也抬手；她旋转，影子也旋转。没有延迟，没有僵硬，只有她自己，那个热爱舞蹈的自己。

眼泪忽然涌了上来，林舒瑶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这些日子的恐惧、焦虑、无助，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她知道，自己不仅摆脱了那道影子的困扰，更与过去的自己和解了。

陈默已经悄悄离开了，留下一张纸条：“光不必驱赶影，影也不必羡慕光。各自安好，便是圆满。”

林舒瑶把纸条收好，重新站到排练厅中央。她深吸一口气，随着脑海中的旋律，开始起舞。这一次，她的动作里没有了焦虑，没有了恐惧，只有纯粹的热爱与舒展。阳光洒在她身上，影子紧紧跟随，每一个旋转都带着自由，每一个跳跃都透着力量。

她想起陈默的话，想起那道影子。或许，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这样一道“羡光之黯”，它是我们的渴望，是我们的遗憾，是我们总想成为却没能成为的样子。可与其排斥它，不如接纳它，引导它，让它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影子与光，本就是密不可分的整体。

后来，林舒瑶把《影之舞》搬上了舞台。没有复杂的布景，没有华丽的服装，只有她一个人，在清冷的月光下起舞。演出结束时，全场寂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说，那支舞里，看到了渴望；有人说，看到了和解；还有人说，看到了生命最本真的样子。

林舒瑶站在舞台中央，鞠躬致谢。她知道，那道“羡光之黯”，此刻正在某个角落，静静地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曾经的自己。而她，也终于明白，真正的光芒，不是驱散所有的黑暗，而是在黑暗中，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明亮。

排练厅的镜子，依旧立在那里。林舒瑶每次路过，都会停下脚步，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影子。它们和谐地舞动着，就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双人舞。而那道曾经的“羡光之黯”，早已化作排练厅的一部分，与无数舞者的梦想一起，在时光里，静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