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逆流的水钟(1/2)
逆流的水钟
老周第一次发现水钟不对劲,是在中秋夜的闭馆巡查。
夜里十点,私人钟表博物馆的最后一批游客早已散去,展厅里只剩下他的脚步声,轻得像落在时光上的尘埃。穹顶的玻璃穹庐嵌着一块块菱形玻璃,月光穿过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银斑,洒在一排排沉默的齿轮与钟摆上。三百年来,这些金属构件在恒温恒湿的空气里沉淀出独特的质感,黄铜泛着温润的包浆,黑檀木底座刻着深浅不一的纹路,连空气里都飘着机油与木料混合的气息,那是时光慢慢发酵出的沉静,老周闻了三十年,熟得像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握着巡馆手电,光柱扫过一座座钟表:18世纪的座钟摆锤左右摇晃,发出“滴答滴答”的沉稳声响;民国时期的珐琅彩挂钟,指针在夜光涂层的映衬下泛着淡绿的光;墙角的天文钟最为复杂,齿轮咬合的声音细密如蚕噬桑叶,表盘上的行星模型随着机械运转缓缓移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直到光柱落在展厅中央那座1着。他看得很仔细,连页边空白处的批注都没有放过,手指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时光。老周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扰到他。
翻到日志中间的一页,陈默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段用红墨水写的文字上。红墨水已经有些褪色,变成了暗红色,但字迹依旧清晰:“1752年,满月之日离港,归期同此。埃莉诺会在门口等我,水中的月亮会替我记着日子。我将带着东方的丝绸与香料归来,在满月的月光下,拥抱我的爱人。”这段画的旁边,画着一幅小小的肖像草图,笔触细腻,画上的女人穿着18世纪的欧洲长裙,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纹,她的头发盘起,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水钟模型,眉眼温柔,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埃莉诺应该是船长的妻子。”陈默指着草图上的女人,抬头看向老周,“这座水钟,是威廉船长送给妻子的?”
老周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看着日志上的文字,语气带着一丝感慨:“没错,日志里写着,威廉船长每次远航,都会把这座水钟调至满月的位置,让埃莉诺看着钟面上的月亮盈亏计算归期。他说,月亮从满月到弦月,再从弦月回到满月,就是他归来的日子。”老周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最后一次航行,他去了印度,要采购丝绸和香料,船在印度洋遇到了特大风暴,船体断裂,全船的人都失踪了,再也没有回来。埃莉诺就守着这座水钟,每天都坐在家门口等他,直到五十多岁去世,到死都没等到她的丈夫。”
陈默的指尖轻轻划过日志上的肖像,又抬头看向水钟上那枚停在满月位置的象牙小球,轻声说:“不是时空错乱,是她的思念拧住了时间。”
老周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水流逆流,是她想让时光倒回去,回到威廉船长离港前的那个满月之夜,阻止他远航,这样他就不会遭遇海难,不会离她而去。”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那声门轴声,是她每天清晨打开家门,眺望大海,等待丈夫归来的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习惯已经刻进了这座钟的灵魂里,变成了无法消散的印记。”他顿了顿,看向水钟周围的空气,“至于温度骤降,那是她听到海难消息时,心里的那股寒意,是绝望和悲伤凝结成的,三百年了,都没有散去。”
老周站在原地,眼眶突然发热,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守了这座钟三十年,每天擦拭它,保养它,以为自己了解它的一切,却从未想过,这座冰冷的黄铜水钟里,竟然藏着这样一段深沉而绝望的等待。那些深夜逆流的水流,那些诡异的门轴声,那些刺骨的寒意,不是什么鬼怪作祟,而是一个女人跨越三百年的思念与执念,是她留在时光里的呐喊。
“那该怎么办?”老周的声音有些哽咽,“总不能让她一直困在这里,抱着这样的遗憾,永远无法解脱吧?”
陈默看着水钟,沉默了片刻,说:“不用修钟,要‘圆’了她的念想。她的执念源于未完成的等待,只要让她感受到,她等的人回来了,这份执念自然就会消散。”他抬头看向老周,“你能找人根据日志里的描述,复原威廉船长和埃莉诺的肖像吗?要尽可能逼真,按照日志里的草图和文字记载来做。再准备一些白色的石竹花,石竹花在18世纪的欧洲象征着忠诚与思念,埃莉诺当年应该经常在家门口种这种花。还有,准备一瓶带海盐气息的香氛,威廉是船长,一生与大海为伴,海盐的味道是他最熟悉的气息,也能唤醒埃莉诺的记忆。”
“好,我马上就去办!”老周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转身就开始联系画师和花店,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仿佛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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