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影语者(2/2)
周师傅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让这些照片一直这么下去,生意没法做不说,镇上的人也慌啊。”
“得给情绪找个出口。”陈默思索着,“照片里的悲伤,不是要消失,是要被尊重,被安放。”
他想到了樟木。樟木质地细密,能吸附潮气,还能稳定能量,是天然的“收纳盒”。而黑曜石,在矿物学里,是有名的“负面能量吸附石”,能把散逸的负面情绪吸进去,却不会破坏原有的能量平衡。
“把玻璃橱窗换成樟木展柜。”陈默画出设计图,“樟木能挡住水汽,减少情绪的过度释放;再在展柜的四个角,各放一块黑曜石,专门吸收散出来的悲伤情绪。这样既能让照片恢复平静,又不会封印住里面的情感——那些情绪,本就是照片的一部分,是当年拍照人的故事。”
周师傅立刻照办。他找来了镇上最好的木匠,用老樟木打造展柜,樟木的香气醇厚,一进照相馆,就盖过了雨雾的潮气。陈默则亲自去了趟矿物市场,挑了四块品相最好的黑曜石,每块都磨成了长方体,表面抛光,透着深邃的黑色,像藏着一片夜空。
展柜装好那天,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樟木展柜上,泛着温暖的光泽。陈默把老照片一张张放进展柜,再把黑曜石摆在柜角。周师傅站在一旁,紧张得手心冒汗。
“别急,等晚上就知道了。”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天夜里,陈默没走。他和周师傅坐在柜台后,听着巷子里的风声。凌晨时分,以往该出现的叹息声没有了,展柜里的照片,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再变样。周师傅凑近看,照片上的水渍,似乎淡了一点,妇人的嘴角,也悄悄向上扬了扬,眼神里的哀伤,少了几分,多了几分平和。
“成了!”周师傅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一周后,变化更明显了。照片上的水渍几乎看不见了,照片里的人,表情都恢复了最初的模样——穿旗袍的妇人笑着,眼尾的笑纹里藏着温柔;穿长衫的先生端坐着,眼神清亮;连抱着孩子的母亲,脸上都带着慈爱的光。更奇妙的是,照片里的影像,比从前更鲜活了,像是能从相纸里走出来,站在你面前,跟你说当年的故事。
镇上的人渐渐不敢靠近照相馆了。有个老人,看着照片里的姑娘,突然红了眼:“这是我姑婆,当年她要嫁人,来这里拍的照。后来她丈夫死在战场上,她就守着寡,一辈子没再笑过。”
原来,照片里的情绪,不是凭空来的,是当年拍照人藏在心里的伤。泪草汁液把那些伤吸进相纸,水脉又把它们唤醒,如今,樟木和黑曜石,给了这些伤一个温柔的安放之处。
四、风铃轻响,旧绪成烟
陈默要走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亮得晃眼。周师傅非要留他吃顿午饭,炒了几个镇上的家常菜,还开了一瓶陈酒。
“多亏了你,不然这照相馆,怕是要毁在我手里了。”周师傅举起酒杯,眼里满是感激。
陈默笑着举杯:“不是我厉害,是这些照片,这些情绪,本该被好好对待。”
吃完饭,陈默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铜风铃。风铃的铃舌是用黄铜做的,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蜂蜡,颜色温润,一看就是手工做的。
“这个挂在门楣上。”陈默把风铃递给周师傅,“樟木和黑曜石是‘收’,这个风铃是‘放’。蜂蜡能过滤掉过于浓烈的悲伤,风一吹,铃响起来,就能把那些淡淡的情绪,化成清风吹走。这样,照片里的情绪就不会再积压,也不会再影响到人。”
周师傅接过风铃,小心翼翼地挂在门楣上。风一吹,风铃发出“叮铃”的轻响,声音清浅,像泉水流过石头,又像细雨打在芭蕉叶上,让人心里格外舒服。
“这铃响,好听。”周师傅笑着说,“像把旧时光里的那些叹息,都变成了好听的声音。”
陈默点点头,抬头看着风铃。阳光照在铜铃上,泛着淡淡的金光,铃舌上的蜂蜡,在阳光下像一层薄薄的光晕。“情绪不是坏东西,悲伤也不是。”他说,“那些照片里的人,当年的悲伤,也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我们要做的,不是把悲伤去掉,是让它有处可去,有处可藏,不打扰现在,也不辜负过去。”
周师傅似懂非懂,却用力点了点头。他看着陈默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回头看了看橱窗里的老照片,照片里的人,在阳光下笑着,风铃轻轻响着,雨巷里的潮气,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
后来,镇上的人都说,老周记照相馆变了。橱窗里的老照片,比以前更鲜活了,站在橱窗前,不仅不会难过,反而会觉得心里暖暖的,像听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偶尔有风穿过巷口,风铃响起来,连带着照片里的人,都像是在跟着风铃的节奏,轻轻笑着。
有一次,一个年轻姑娘在橱窗前站了很久,看着照片里穿学生装的姑娘,眼里闪着光。“我奶奶以前也有一张这样的照片。”她说,“她说当年拍照的时候,心里又紧张又开心,因为要去外地读书了。”
周师傅听着,笑了。他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风铃,风铃还在轻轻响着,把姑娘的话,把照片里的故事,都融进了江南的风里,融进了雨巷的时光里。
那些被泪草吸附的悲伤,被水脉唤醒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风铃的轻响,化作了照片里温柔的笑容,在江南的雨巷里,静静流淌,不再打扰,也不再消散——因为它们是故事的一部分,是时光的一部分,是值得被永远记住的,旧影里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