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药杵(1/2)

药杵

巷尾的“同德堂”药铺,木招牌被岁月浸得发黑,漆皮落了大半,只隐约能看见“同德”二字,却仍透着股百年老铺的温润。老掌柜姓李,头发已花白,每天清晨都要亲自擦拭柜台后的青石药臼——臼壁光滑,是几代人捣药磨出来的包浆,旁边立着的紫檀木药杵,更是传了三代的宝贝。

那药杵有小臂粗细,杵身油亮,泛着深褐色的光,木纹像水波般绕着杵头转,一圈圈,整整七圈,是难得的“螺旋纹”老料。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掌心能触到木纹的肌理,还带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紫檀木的沉水香,闻着就让人安心。老掌柜常说:“这杵子比我爷爷的岁数都大,捣过的药,没有不灵的。”

药铺的伙计小杨,是去年从乡下过来的,刚满二十,胆子却小。自打入夏,他就没睡过安稳觉——药铺后院有间小阁楼,是他的住处,每晚夜半,总能听见楼下传来“咚、咚、咚”的声,节奏匀实,像有人握着药杵在捣药,一下下,敲在人心尖上,连窗户纸都跟着微微颤动。

第一次听见时,小杨以为是老掌柜起夜捣药,可第二天问起,老掌柜却摇头:“我这把老骨头,哪能起那么早?”到了第三晚,声音又准时响起,小杨壮着胆子,摸出枕边的手电筒,蹑手蹑脚走下楼。

月光从药铺的木窗棂照进来,落在青石药臼上,泛着冷光。小杨的手电筒扫过柜台——药臼里空荡荡的,连一点药渣都没有,可那根紫檀药杵,竟直直立在臼中,杵头微微颤动,像刚停下捣药的动作,杵身还带着股若有若无的余温。

“莫不是闹鬼了?”小杨吓得魂都飞了,抱着被子就往老掌柜的房间跑。话没说完,就被老掌柜瞪了回去:“胡说什么!这药杵陪了咱们家一百年,是镇店的宝贝,护着药铺平平安安,哪来的鬼?”

可老掌柜心里也犯嘀咕。当天夜里,他没睡,坐在柜台后的藤椅上,守着药杵。约莫凌晨三点,“咚”的一声,清晰地传了过来。老掌柜猛地睁开眼,只见药杵在臼中轻轻晃动,杵头敲在臼壁上,发出“咚、咚”的声,节奏匀实,跟他年轻时亲手捣药的频率一模一样——那时他给病人捣川贝,为了让药效充分释放,特意练过节奏,一下慢,两下快,再停半拍,没想到这药杵,竟把这节奏记了下来。

更奇的是,药杵“自行捣药”后,药铺里的药材,功效竟莫名强了些。有位姓王的老主顾,常年咳嗽,每次来都抓川贝、杏仁、甘草,往常得连服三剂,咳嗽才能缓解,这次只喝了两剂,就特地来道谢:“李掌柜,您这药是不是换了好料子?我喝了两副,夜里不咳了,睡得香着呢!”

老掌柜纳闷,药材还是从老供货商那进的,没换过啊。他仔细查看药柜,发现王主顾抓的药,都来自靠药臼最近的那个红木药柜——正是每晚药杵回声最响的地方。还有抓当归的孕妇,说这次的当归熬汤,比往常香,喝了也不觉得腻;治风湿的老周,说药酒泡了这次的独活,擦在关节上,热乎气来得更快。

这事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条巷。有人说药杵成了精,沾了百年药气,有了灵性;也有人说老药铺积了德,连药材都跟着沾了福气。还有些迷信的人,特地来药铺,想摸一摸药杵,沾沾“灵气”,搞得老掌柜哭笑不得。

他想起上个月,邻居方先生家的太极砚出了“怪事”,写的字会消失,后来请了个叫陈默的年轻人,几下就找出了原因,不是鬼神,是科学道理。老掌柜托方先生联系上陈默,特意备了上好的龙井,想请他来看看这药杵。

陈默来的那天,天刚蒙蒙亮。老掌柜正在捣药,紫檀药杵在青石臼里起落,“咚、咚”声裹着甘草的清香,在药铺里绕。陈默没急着问,只站在旁边看,眼睛盯着药杵的木纹,看得很认真。

等老掌柜捣完药,陈默才蹲下身,指尖顺着杵身的木纹摸,从杵头摸到杵尾,又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杵身——声音清透,没有杂音,余韵能绕着杵身转两圈,才慢慢散去。

“这杵的木纹不一般。”陈默指着杵身,语气里带着点赞叹,“是天然的‘螺旋纹’,从杵头到杵尾绕了整整七圈,每一圈的间距都差不多,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共鸣腔,就像个微型的声波储存罐。”

老掌柜没听懂:“声波储存罐?啥意思?跟它自己响有啥关系?”

陈默找了张纸,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您看,这螺旋纹就像录音磁带的磁道,每次您用它捣药,敲击产生的声波,会顺着木纹的缝隙钻进去,被木材内部的纤维储存起来。这紫檀木密度高,纤维结构稳定,声波藏在里面,能保存很久。”

他顿了顿,指着窗外的梧桐树:“入夏后,空气湿度比春天高了近三成,紫檀木吸水后,内部纤维会发生细微的膨胀,正好触发了储存的声波。就像磁带遇到合适的磁场会回放声音,这药杵遇到合适的湿度,也会把储存的声波释放出来——您听见的捣药声,不是现在有人敲,是过去百年里,无数次捣药声的‘回放’。”

老掌柜恍然大悟,又问:“那药材功效变强,也是因为这声波?”

“对。”陈默笑着点头,“声波会让药材的分子结构更活跃。您想,药材里的有效成分,比如川贝里的生物碱、当归里的挥发油,都藏在细胞里,声波就像给这些细胞做了次‘按摩’,让有效成分更容易释放出来。那个靠药臼最近的药柜,离声波源最近,药材受影响最明显,功效自然就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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