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古井回声(2/2)

王所长松了口气,可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摔下去的人咋回事?总不能是自己往下跳的吧?”

“是被那些‘影儿’勾了神。”我用手指敲了敲井圈,“老声响里带着当年的人气——那时候人在井边浣衣、聊天,精气神都往井里飘了点,藏在声响里。游客扒着井沿看,听得入了神,神思一恍惚,就像被拉进了老日子里,脚底下没了准头,才摔下去。”

至于昏迷,是身子扛不住——人一会儿在现在,一会儿像在过去,俩时空的气在身上撞,脑子扛不住,就自动关了机保命。“就跟电脑同时开了太多程序,卡得死机一个理儿。”我补了句。

王所长这才明白过来,搓着手叹气:“那咋让它安生?总不能填了吧?这井可是镇里的老文物,县志上都写着的。”

“不用填,也不用驱邪,本就没邪。”我蹲在井边转了两圈,瞅着井圈的纹路说,“找镇上的老木匠和电工来,我有法子。”

王所长赶紧让人去叫。老木匠姓林,是镇上做了一辈子木活的老手艺人,带着工具箱来的;电工小周扛着梯子,拎着个布包,里头装着电线和工具。我跟林木匠说,在井圈内侧往下凿圈浅槽,别太深,半寸就够,槽里嵌层薄薄的吸音棉,棉外头封层铜皮——铜皮薄点,雕上跟井圈差不多的缠枝纹,不显眼,也不毁了井的旧模样。

林木匠眯着眼瞅了瞅井圈,点头说“使得”,拿出凿子和锤子,“叮叮当当”凿起来。石屑落在湿地上,很快洇出个小印子。我又跟小周说,在槽里装个小超声波发生器,不用太大,巴掌大就行,接根细电线藏在井圈后头,通到旁边茶馆的配电箱——“我调个频率,跟地脉平时安稳时的劲儿对上,让它嗡嗡转,稳住地脉的气,别再晃荡。”

小周愣了愣:“这玩意儿能稳住地脉?”

“不是稳地脉,是哄着地脉。”我笑了笑,“就跟给哭闹的娃唱摇篮曲似的,让它别乱晃,那些老声响自然就睡回去了。”

等林木匠嵌好吸音棉、封上铜皮,小周装好发声器接好线,天已经近黄昏了。雨停了,西边的云缝里漏出点晚霞,照得井圈发亮。我让小周开了发声器,没听见啥声儿,就见井圈轻轻颤了颤,像有只看不见的手摸了摸它。

把石盖盖回去,没锁,就那么放着。王所长不放心,说要在旁边守着,我摆摆手:“不用,它不闹了。”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绕到井边。石盖好好盖着,没挪地方,锁链还挂在铁环上,没人动过。蹲下身往井里探身,那股混着烟火气的凉气淡了,只剩井水的清寒,沁得人鼻尖发颤。

王所长也来了,扒着井沿听了半天,直起身笑:“没声儿了!真没声儿了!”他又让人去卫生院问,那几个昏迷的游客,头天晚上就醒了,说做了场长梦,梦见在热闹的老街走,见着穿蓝布褂子的小贩、拎着木盆的姑娘,醒了只觉得累,倒没别的不适,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后来管理所给井加了个雕花铁栏,半人高,栏杆是扭成麻花状的铁条,既拦着人凑近,又不挡着看井的模样。石盖照样盖着,再没自己挪开过。王所长让人立了块木牌子,黑底白字写着“百年古井,藏着老街旧时光”,旁边还刻了几行小字,说这井记着老日子的声响,梅雨季偶尔会“说说话”。

游客路过,都隔着铁栏看这口老井,有人举着手机拍,有人听导游讲井的故事,倒成了个小景致。我偶尔路过,会站着看两眼。老井安安静静的,石盖青黑,井圈斑驳,铜皮上的缠枝纹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跟原来的石头浑然一体。

其实老日子的声响也没真没了,只是藏回了石头缝里,不再出来扰人。就像老街墙上的旧标语,被新漆盖着,可凑近了摸,还能摸着底下的印子。历史嘛,本就该远远看着念想,哪能真钻进去不出来——老井记着旧时光,咱们过好新日子,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