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人形盆栽(2/2)

王太太点头如捣蒜,转身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盯着“霓裳”兰看了眼,眼神复杂,像舍不得,又像害怕。

我让管家取来海盐、硫磺,又找了瓶高度数的白酒,在温室角落的石桌上捣成粉。海盐是从老盐仓淘来的,晒了几十年,净气最管用;硫磺是药店买的,能破邪;白酒烧得旺,三样混在一块儿,就是“焚妖粉”,专对付这种附在草木上的邪物。

捣粉的时候,就觉得背后发凉,像有人盯着。回头看,“霓裳”兰还立在架子上,花瓣却微微往回缩了缩,不像刚才那样舒展了,甜香里掺了点苦味儿,像蜜里掺了黄连。

等粉捣好了,我往白玉架前走。刚靠近三步,罗盘的指针“咔”地顿了下,接着转得更急了,铜针都快磨出火星子。那株兰像是有知觉,茎秆轻轻抖了抖,叶片往花瓣旁边凑了凑,像在护着什么。

我站在白玉架前,看着它那酷似人形的样子,心里叹口气:“修炼之途,岂在害人?魂寄草木,本就不易,偏要走歪路。”

话落,抓起焚妖粉往花盆里撒。粉一沾土,“滋啦”冒起股白烟,带着股呛人的味,白烟裹着土往上升,没等散开,我扬起桃木剑,对着最像人胳膊的那根枝条砍下去——“咔嚓”一声,枝条断了,断口处流出淡绿色的汁,黏糊糊的,腥气一下子浓了,压过了花香。

“呀——!”一声尖嘶从花里炸出来,不是花会叫,是藏在里头的魂在喊,又尖又利,像指甲刮过玻璃,听得人耳朵疼。整株兰花猛地抖起来,花瓣“簌簌”往下掉,粉的白的落了一地,像舞裙碎了,叶片往一块儿蜷,像受了冻,没一会儿就蔫成了一团,茎秆弯得塌在了花盆里,再没了半分“起舞女子”的样子。

断口处飘出股淡绿色的烟,扭来扭去的,像个看不清脸的女子,在烟里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咒怨声,尖细的,听得人心里发揪。可没等飘远,就被焚妖粉的白烟裹住了,“滋滋”响着,像冰遇了火,没一会儿就散得没影了。

温室里的甜香慢慢淡了,潮气也散了些,玻璃上的水珠往下掉得慢了。我掏出口袋里的罗盘,指针也稳了,安安稳稳指北,再没绕圈,铜针上的烫意也退了。

管家在外头探头探脑,见我出来,赶紧迎上来:“先生,好了?”

“好了。”我指了指温室,“把那株花用黑布裹了,拉到郊外烧了,烧的时候多撒点石灰,别留渣。”

管家应着去了。我又去看张妈和小李,两人还躺在床上,脸色还是白,但眼神里的亮退了些,不再直勾勾盯着绿萝了。我让医生多给她们补点糖水,糖水能补精气,又在她们床头放了把晒干的艾草,艾草能驱邪。

后来王太太请了心理医生,天天在家做疏导,养了半个多月才缓过来,说起那株“霓裳”兰,还直打哆嗦,说夜里总梦见有个穿粉裙子的姑娘站在床边,问她“我的身子好看吗”。

病倒的佣人也渐渐好了,身上的青纹褪成了淡印子,像晒过的痕迹,就是见了绿植就躲,张妈看见客厅的富贵竹都要绕着走,连家里的绿萝都让王太太给扔了,说是“看着膈应”。

那株蔫了的兰花,管家按我说的,用黑布裹了三层,拉到郊外烧了。烧的时候还冒了阵绿烟,风一吹就散了,没留啥怪味,就是烧完的灰是黑的,不像普通草木灰是灰白的。

这事过了没多久,听说王太太把温室里的花全清了,连那盆百年普洱都给了朋友,改摆了些石头——太湖石、灵璧石,光秃秃的,没一点绿。她还让人把玻璃穹顶换了,换成了普通的玻璃,说“不想再看什么奇花异草了,安安稳稳的好”。

也是,有些好看的东西,看着是宝贝,实则是陷阱,尤其是那种美得不像真的的,多半藏着邪门事。哪有平白无故就长得像人的花?无非是把人的魂、人的精气,都揉进花瓣里了,看着艳,根子上都是血和怨。

后来路过王家楼下,抬头看了眼三十楼的温室,玻璃亮晃晃的,里头没再摆花,只隐约看见几大块石头,安安静静的。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踏实——踏实的东西或许不惹眼,但至少不会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