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古窑鬼哭-次声波(2/2)
老龙窑的窑体是特殊的拱券结构,砖缝里掺了当地的高岭土,硬得像石头,整个窑身就像个巨大的共鸣腔;窑土又含不少石英和长石,都是能存住能量的矿物质——这些东西凑一块儿,竟把当年窑工的怨念当成了“声音”存了下来,存了千百年。
“那新中心咋就惹出事了?”主任急着问。
“是次声波。”我往艺术中心的方向瞥了眼,“你们这新窑炉的鼓风机、冷却系统,还有展厅的新风设备,运行时会产生次声波——人耳听不见,但能钻到骨头里。偏巧这频率跟古窑里存的怨念波动对上了,就像收音机拧对了频道,把当年的悲鸣给‘放’了出来。游客听见的‘鬼哭’,就是这动静。”
至于那些人脸暗影,是新瓷烧的时候,釉水在窑里流动,受这共振的影响,把怨念的印记“录”在了釉下——釉水本就敏感,高温下跟液体似的,啥能量都能裹进去,自然就成了“活记录”。
“得先让它别‘响’了。”我让主任先停了新窑炉的鼓风机和展厅的大型设备,“先断了次声波的源。”又赶紧联系了省城的声学研究所,让他们送几台低频声波抵消器来——这东西能反向发射特定频率的声波,跟怨念的波动中和掉,就像往沸水里浇凉水。
同时,我让人调了“镇波土”:取了中心佛堂里的香灰,混着能稳频率的石英砂,再掺上朱砂,加水和成泥。让工人在古窑和艺术中心之间筑了道半人高的矮墙,不求挡啥,只求用这些能“镇住”波动的东西,把两边的能量隔开,别再互相搅和。
最后,我托老陈找了几位还住在镇上的窑工后人——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人,祖上三代都靠烧窑过日子。选了个晴天,在古窑前摆了香案,焚了三炷高香,让老人捧着我写的祭文念。祭文里没写啥虚头巴脑的话,就念当年窑工天不亮就爬起来和泥,念他们守在窑边三天三夜不敢合眼,念他们怕窑塌了、怕瓷裂了的苦,念到“烈火焚身犹护窑”时,有个老人抹起了眼泪,颤着声儿说“我爷就是塌窑没的”,旁边几人也红了眼眶。
念完了,老人把米酒洒在窑门前的土上,酒液渗进去,冒出点白烟;又将新烧的素白瓷——没上釉没画彩的白碗白盘,轻轻放进修复过的窑口里,碗盘碰着窑壁,发出“叮叮”的轻响,像是在应话。
等声波抵消器通了电,“嗡嗡”地转起来,镇波土墙也晒得干透了,再站在古窑边,罗盘指针不抖了,安安稳稳指着地磁方向。那股压在胸口的悲怆感也散了,山风吹过来,只有土腥味和瓷粉味,清爽得很。有个先前总说头痛的工作人员试着靠近窑门,站了半晌,笑着摆手:“没声了!头也不沉了!”
后来艺术中心重新开了,新烧的瓷器出窑那天,老陈特意搬了张桌子放在院子里,拿强光手电照着每个瓷瓶瓷碗瞧,瞧了半天,咧着嘴喊:“没了!真没了!”釉面光溜溜的,对着光看,只有青的绿的瓷色,温润得很,再没见过那些扭曲的人脸暗影。
有回我路过昌南镇,特意绕去老龙窑瞧了瞧。瞧见窑前摆着束野菊花,黄灿灿的,是中心的人放的。艺术中心的院子里有人在拉坯,转盘“呼呼”转着,笑声顺着风飘过来。新窑炉的烟顺着烟囱飘出去,淡淡的,跟老龙窑上空的云混在一块儿,再没带过啥悲鸣。
说到底,古窑记着的哪是鬼哭?是当年窑工的苦——是烈火里的疼,是守窑时的怕,是没熬到出窑就没了的命。如今用对了法子,让次声波断了,让怨念散了,再给老祖宗磕个头、道声敬,苦歇了,魂安了,老窑也就真成了块安生的宝贝,安安稳稳趴在山坳里,看新窑烧出更多亮闪闪的瓷。